第二十九章(第3/4頁)

聲音越來越近了,現在他甚至可以聽見費力的呼吸聲。如果不是他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話,他也許會以為是某只動物——一只野豬或者是一只笨拙的熊——一路嗅著、哼著穿過博物館。雕像前飄過一個影子,但盧卡斯並未行動。他想看清楚他的對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安迪有沒有武器?還有他是怎麽拖著那個麻袋的?作為文物復原委員會的一員,盧卡斯必須要保證,在發生任何沖突的情況下,都不能損傷他特意來保護的藝術品。

影子又移動了,但盧卡斯還是看不真切。是安迪沒錯,但他整個身子都蜷著,腦袋縮在黑色雨衣的帽子裏,一只手臂拽著身後滿滿當當的麻袋。

如果說盧卡斯之前還有什麽疑慮,現在都獲得解答了。單單從那哐啷的聲響就可以知道,那麻袋裝的全是石棺裏的東西。但是安迪為什麽從實驗室拿走它們後,又帶著它們來到博物館,而此刻又拖著它們離開呢?他一定有其他的計劃,但是什麽呢?

安迪像瞥見獵人的獵物似的,突然停住,在空氣中嗅聞著,一邊聞著,還一邊扭頭四處觀察。盧卡斯又退了回去,屏住呼吸。他還是無法將眼前走廊上的這只怪物和安迪•勃蘭特,那個年輕的人類學家,聯系在一起。不一會兒,麻袋在地上拖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當盧卡斯再次鼓起勇氣看一眼時,地上就只剩下了一條潮濕的痕跡和一只倒扣著的雨靴。

盧卡斯想知道,究竟自己應該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和他對峙?在這裏的話,周圍有太多陳列櫃,而且裏面都是極其易碎的赤陶土罐。如果真的要發生沖突的話,這裏一定不是合適的場所。

在雕塑和展品的掩護下,盧卡斯跟上了他的腳步,一兩分鐘以後,安迪便走出了畫廊,進入了開闊的博物館大廳。一到那兒,他便停下了腳步,之後盧卡斯便看見他脫下了鞋子,扔到了一旁。至於他的雙腿,和他的手臂一樣翹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而且他粗重的喘息聲似乎也不是因為費勁的緣故,而更像是被某種痛苦折磨著的感覺。

管它是什麽呢,盧卡斯可不能再等了。當安迪松開系在他脖子上的織繩時,盧卡斯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喝道:“把東西留下!”

安迪絲毫不為所動,站了起來,利索地將麻袋背到了兩肩之間。

他沒聽見嗎?“我說了,把東西留下。”

這次安迪從帽子下擡頭看了他一眼,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完全不認識他的。在盧卡斯看來,那更像是一只野獸的眼睛,而非一個人。

盧卡斯第三次重復了他的命令,安迪歪著頭,一副好奇的樣子。他不由自主地快速眨著眼,接著眼後閃過一絲光亮。這一金黃色的光芒,就像一抹陽光掠過暗淡的青銅一般,竟然和盧卡斯曾經在那顆骷髏的空眼窩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正當盧卡斯恐懼地看著他時,安迪嘴角浮現一抹笑意,嘴越咧越大,臉都快要被撐裂了,露出了他的牙齒,卻絲毫沒有高興的感覺,只有惡意。接著他轉過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沖向博物館的大門,將它整個地從鉸鏈上扭扯了下來,還將玻璃撞了個粉碎。那些碎片如小鈴鐺一般,叮叮當當地落在了他周圍的地上。盧卡斯卻看見安迪穩穩地落在了外面的人行道上,抖了抖雨衣上的玻璃殘渣,便拖著麻袋走入夜色之中。

盧卡斯從門上鋸齒狀的洞鉆了出去,緊追著他。在這樣一個雨夜中,想要搜尋他的蹤跡是很難的一件事。更糟糕的是,他的獵物像一只狼一樣,貼著地面大步飛奔著,左右躲閃著,沒有一個固定的路線,但卻在逐漸向著校園和城市的光亮行進。突然傳來一陣驚恐的尖叫,是一個毫無防備的學生,正從圖書館趕回家,卻被撞倒了。盧卡斯發現他仰面跌進了一個泥潭中,眼鏡線纏在了臉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向著肇事者逃走的方向指去。盧卡斯匆忙追趕著,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穩當。遠遠地,他都能聽見市內交通的喧鬧聲了,安迪似乎有些體力不支了。盧卡斯加快了腳步,到他發現距離足夠近的時候,一把抓住了那麻袋的尾部。他用力地拽著,使得走在濕草地上的安迪重心不穩,滑倒在他面前。在路燈的照射下,他的臉已經難以辨認了——那完全是一張掩藏著邪惡的面具,咧著嘴,掛著痛苦的笑容。

“停下!”盧卡斯喊道,這時他感到手臂上剛縫好的傷口似乎又裂開了。

安迪借助他自己的腳支撐著重新站了起來——亦或許是他的爪子?——攥著麻袋向華盛頓路草坪周圍的那面低矮的石墻方向沖去。盧卡斯以為他只是想換個方向,隱蔽在校園昏暗的地方,但他卻一下越過墻頭,四肢穩穩地落在了大街的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