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面具下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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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老式居民樓的地下室,面積不足二十平方米,每月的租金只要八百元。地下室的墻壁上布滿黴點,裏面擺著兩張折疊式小床,還有一張破舊的方桌。方桌上堆積著各種奇奇怪怪的物件,包括胸口插著銀針的毛線布偶,印著六芒星圖案的羊皮紙,銹跡斑斑的方釘,蝙蝠標本,裝著不明粉末的缶,被蛇皮纏繞的十字架……進入這裏就仿佛置身於一個低成本恐怖片的片場。

黑暗中,地下室的木門發出嘎吱聲。一束手電筒的光柱穿進屋子,光暈在墻壁上不斷晃動,時不時照到幾張破敗的蜘蛛網。一個人影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用手電筒照了照屋子裏的每個角落。

此時,人影注意到折疊床的床頭放著一樣黑色的東西。走近一看,正是他要找的東西。那是一本常見的中學生日記本,側面有個小鎖,但此刻並沒有鎖上。

人影抓起本子,迅速將其翻開。然而,日記本第一頁上赫然出現的文字,讓人影傻了眼。

兇手就是你!

這短短五個字就像五把鋒利的匕首,每一把都直直地刺入人影的皮肉裏。

刹那間,地下室的門被猛地推開。站在門外的,是安縝、梁良、冷璇和鐘可。

“你們……”人影錯愕的表情猶如白日見鬼。

安縝緩緩走上前,說:“我最不希望在這裏看到的人,卻恰恰出現在了這裏。”

人影語塞。

“真兇真的是他?”冷璇向人影投去疑惑的目光。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張很熟悉的臉。

“我來說明一下吧。”安縝挺直身子,忍受著腰部的疼痛,準備再一次展現其精湛的推理,“首先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陸寒冰事件中被消除的足跡。若按我之前推理的那樣,兇手是走路外八字的範小晴,就會出現一個矛盾的地方。範小晴扁平足的情況比較嚴重,站久了腳底就會痛。這樣的她,真的能靈活地在吊屋上爬上爬下嗎?

“類似的矛盾也出現在了陸哲南的被害現場。先前我根據桌上的巧克力豆得出兇手是紅綠色盲的結論。但是,陸寒冰的一句證詞給了我當頭一棒。他說在陸哲南被害那一晚,他從窗口看到了綠色的鬼火。這鬼火到底是什麽呢?聽到‘火’這個字眼,我們是不是能聯想到什麽?沒錯,就是現場那根燒焦的臍帶。所謂的鬼火,可能就是兇手在燒臍帶時點燃的火焰。當時在門外的鐘可也是突然聞到了焦味,這就證明兇手是在房間裏當場點著臍帶的。

“那麽,火為什麽會是綠色的?這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是不是臍帶上有什麽成分讓火焰變成綠色了呢?回憶一下高中化學,在焰色反應實驗當中,哪些物質在點燃後會產生綠色火焰?

“不要亂猜。我們回過頭來看看陸哲南命案現場的另一項線索。燒焦的臍帶被兇手放置在櫃子裏,邊上有一瓶翻倒了的模型漆,白色的模型漆沾到了臍帶上。你們不覺得有點刻意嗎?陸哲南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一般來說不太可能沒有擰緊瓶蓋。即使兇手放臍帶時不小心弄倒了瓶子,模型漆又怎麽會灑出來?那麽,如果這一切都是兇手布置的呢?

“兇手為什麽要故意灑一點模型漆在臍帶上?只要聯系綠色火焰,再把焦點放在模型漆的成分上,謎題就能解開了。白色模型漆裏有一種叫硫酸鋇的物質,因為其耐磨耐熱的特性,經常被用作穩定劑加入塗料中。而在焰色反應中,鋇鹽在燃燒時會產生黃綠色的火焰,這也正是鬼火的真相。

“那麽,兇手是在臍帶上倒好顏料後,再將臍帶點燃的嗎?如果是這樣,兇手又何必在這之後再把顏料倒到燒焦的臍帶上?這顯然不合邏輯。仔細推敲的話,只有一種邏輯最為合理。那就是臍帶在被兇手點燃前,上面就已經沾染了硫酸鋇,但兇手並沒有察覺。當他點燃臍帶後,看到綠色的火焰,才意識到臍帶上有硫酸鋇這種物質。於是,為了掩蓋這件事,他不得不在燒焦的臍帶上倒了一點模型漆,試圖用模型漆裏的硫酸鋇來掩飾臍帶上本來就有的硫酸鋇,這就是所謂的藏葉於林。

“再進一步推理,臍帶上本來就有的硫酸鋇又是哪裏來的?只可能是兇手身上的,兇手是一個跟‘硫酸鋇’有關的人。正是不想暴露這個特征,他才要千方百計掩蓋臍帶上的硫酸鋇。到這裏為止,你們都聽得懂嗎?

“好的,回到綠色火焰的問題。從剛才的推理中,我們已經知道,兇手正是通過綠色火焰察覺到臍帶上有硫酸鋇的。那麽,這就說明,兇手是一個能分清綠色和黃色的人……他並不是一個紅綠色盲。

“怎麽會這樣呢?無論是陸哲南的被殺現場還是陸寒冰的被殺現場,都出現了兩組完全矛盾的狀況證據。兇手是扁平足,但卻能爬到高處;兇手是紅綠色盲,但卻能分辨綠色火焰——到底哪一組是真,哪一組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