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如煙

出了海遺會,我和她各奔東西。但是我們已經約好,一旦確定了黑市交易的具體信息,我就聯系她,而她也同意了我所提出的要求,就是暫時不把這件事告訴蘇星海。

至於《玉函經》的事,我打算在合適的時候再告訴韓城。

剛送走陸素心,拐個彎就看到有一個人站在馬路對面看著我。

我走過去對那人說道:“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蘇大老板居然會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

蘇正背著雙手,微微一笑:“你不用話裏帶刺,我只是平時比較低調,不像有些人喜歡拉幫結派,又不是見不得光。”說著他拍拍我的肩問道,“怎麽樣,《玉函經》找到了?”

“你早就知道那本清仿宋刻的《玉函經》在蘇星海手裏了吧?你是故意引我去找的!”我冷冷道。

他也不否認,反而問我:“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那頓‘滿漢全席’上嗎?”

“蘇大老板機智過人,我怎麽可能猜得到。”

“古玩行業,向來都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但無論真假虛實都是有規矩有傳統的。偏偏有些人為了利益去做出違反規矩的事,這對整個行業來說是一種破壞。我記得從1992年開始,南京的古玩行業進入了一個快速發展期,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察覺到有股暗流在蠢蠢欲動。”

我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種規模的非法組織一定運作了很久,但沒想到蘇正居然在五年前就察覺到了。

“這幾年我們蘇家的產業不斷縮水,除了受到他人的排擠和市場競爭外,非法交易和大量假貨的橫行也是很重要的原因。所以我才偽造了一個身份,經過很長時間的籌備才混入這個圈子,也幸好我平時不太出現,所以我認識別人,別人卻不認識我。本來那次‘滿漢全席’是級別很高的交易了,只要過了那一關,就有機會接近核心了。”蘇正搖搖頭苦笑了下,“但是我怎麽也想不到,半路上會殺出個程咬金來,把我苦心經營多年的機會給毀掉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我,但這也不是我的本意。

“那天晚上你不是已經見到豐老板了嗎?”

他笑笑:“豐老板這個人我早有耳聞,如果單論武力和恐嚇手段,此人自然是一把好手。但做生意光靠這套是行不通的,你得有辦法讓人把口袋裏的錢心甘情願地掏出來才行。如果只有武力,那就是搶劫了,不是生意。所以那天我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不過是個幌子了。”

“所以你就懷疑是蘇星海?”

他反問我:“你不懷疑?”

“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蘇星海已經是個七八十歲的老人了,他賺再多又有什麽意義?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這只是你所認為的,並不代表就是事實。他再過兩年就八十歲了,這個年紀的確離死不遠了。但是你不知道,他唯一的兒子在七年前患病死了,留下一對尚未成年的雙胞胎。倘若他再撒手歸西,你讓孤兒寡母怎麽管理這偌大的家業?所以倘若非要找一個動機的話,這大概就是了吧。”

這些事我都不曾聽說過,但如果屬實,也就不難理解蘇星海為何這麽大年紀還在拼命了。只是這樣真的有意義嗎?就像蘇正說的,做生意靠的是真本事,就算蘇星海把一統天下的家業交到自己孫子手裏,又能如何?

中國上下五千年,這種“老子英雄,兒子狗熊”的事情還少麽,別說一份家業了,一統江山最後丟了的都比比皆是。

不過我不是蘇星海,我也不是蘇正,所以凡事皆有可能。

“蘇大老板,你有證據可以證明蘇星海是地下黑市的幕後老板嗎?”

他搖搖頭道:“沒有證據,一切都只是推測。更何況就算有證據又能怎樣,我又不是警察。”

我知道他是在暗示我,因為我和豐哥的對話他也聽到了,但是我不想接茬,便轉移話題道:“蘇大老板,我記得我和齊小姐第一次上門找你時,你說不見姓胡和姓齊的人,這是為什麽?”

他擺擺手道:“都是些陳年往事了,提了也沒什麽用。”

“你曾經說過,只要我一天是胡家人,就一天得不到清凈。反正清凈不了了,倒不如索性了解個清楚,‘金陵三傑’到底有什麽恩怨情仇。”

“既然你執意想知道,我們不妨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因為往事總是很長,而且我也並非什麽事都知道。”

於是我們找了個幽靜的咖啡館,坐下來慢慢聊。

蘇正說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曾經聽他父親說的。

那是抗日戰爭末期,當時距離南京大屠殺已經過了快七個年頭了,“金陵三傑”依然在南京城裏。

南京大屠殺之前,“金陵三傑”遷往了臨近的安徽,因此沒有遭受到這場浩劫,可是對他們經營已久的產業來說,這則是一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