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前 第18章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直醒著,槍放在床頭櫃上。我在黑暗中盯著它。這一切都太離奇,現在連孩子們也被牽扯進來了。或許不是直接威脅,但隱含的意義卻很明確:他們在用我的孩子做籌碼。這樣一來,一切都變了。

我不斷回想起在靶場的那天。馬特想要我練習,他還特別提到了俄羅斯人,就好像他知道這一天會到來,所以讓我做好準備。

我側過身,背對著那支槍,面對著馬特應該躺著的地方。今晚的床特別空,特別冷。

我終於從床上起來,腦子不停地在轉,我睡不著。我走過安靜的房子,偷偷查看了孩子們,檢查了門窗的鎖。這已經是今晚第三次了。我來到前廳,從工作包裏掏出那張折疊起來的紙,然後帶著那張紙來到家庭娛樂房。這裏是孩子玩耍的地方,承載著我們很多的生活記憶。我坐到沙發裏,展開紙,盯著那張地圖,盯著紅筆圈出的區域。

尤裏就在其中的某個位置——那個接近我兒子的人,嚇到他的人。馬特也在那裏——他出了什麽事,遇到了什麽麻煩。

我看著地圖上的街道,看著每條街道的布局,發現有一條在我的舊公寓外,就是我與馬特相遇的那條街。它恰好在紅線內。我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十年前誰會想到有一天我們會被俄羅斯人要挾,就要失去一切?

我走進廚房,把地圖放在操作台上。打開咖啡機,聽著水煮沸的聲音,咖啡煮好了。我伸出手從碗櫃裏拿馬克杯,卻看到那個雙壁馬克杯。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關上碗櫃門。

我倒了杯咖啡,端在手裏,回到操作台,又開始看那幅地圖。很久以前我走過那些街道,馬特和我都走過。他就在那裏,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找到他。

我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喝完咖啡,我把馬克杯放進水槽,然後從操作台上抓起嬰兒監視器,帶著上了樓。我把它放到浴室的台子上,打開花灑,閉上眼睛,任由熱水拍打著身體,蒸汽在四周蒸騰,水汽越來越重,溫度越來越高,我什麽也看不見,幾乎無法呼吸。

“除了緊急聯系人,不許任何人來接我的孩子。”第二天一早我對日托中心主任如此說道。我一只手緊緊地抓著埃拉的小手,從停車場匆匆趕到樓裏,一路上她都在抱怨我抓得太緊。另一只手抓著盧克的手。“我可以在車裏等。”他嘟噥著。但是我不會聽他的,今天早上不行。“緊急聯系人只有我父母,和鄰居簡。”

她上下打量著我,看著我身上掛著的幾個包,又看了看我的左手。“如果是撫養權問題,我們需要法院——”

“我丈夫和我,還有我們的緊急聯系人。”我說,抓著孩子的手握得更緊了。“其他的任何人來接他們,都要檢查身份證。並立即給我打電話。”我寫下一次性手機的號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我開車送盧克上學,他悶悶不樂,因為想坐公交車。我們一起走過護欄,走過樹木成蔭的街道,我催促他趕緊進了學校大樓,一路上我的胳膊一直摟著他的肩膀。來到教室門口,我俯下身,和他面對面。“如果再看見他,立刻給我打電話。”我說著在他手裏塞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我的一次性手機的號碼。我看到他露出一絲擔憂,那一刻他好像又變小了幾歲,又變成小嬰孩,但是我卻保護不了他。我看著他打開教室門,內心充滿了絕望。

他身後的門關上之後,我來到校長辦公室,告訴他有陌生人在校園裏接近了盧克,語氣極盡憤怒。我相信其他家長也經常這樣。對此,他早已習慣了。他睜大雙眼,臉色蒼白,立刻保證在校園裏加派安保,並承諾會另外安排人保護盧克。

我融進早高峰的車流中,像平時一樣,行屍走肉般向城裏開去。我討厭這樣,因為我應該陪著孩子。但是我不可能讓他們永遠待在家裏,我也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學校、日托中心,還有單位。

車慢慢地向前挪著,逐漸來到一個出口標志前。以前回我的舊公寓時,就從這個口出,開向城市的西北區。我盯著這個岔路口,那條車道上沒有車。等來到路口附近,我轉動方向盤,加速開了過去。尤裏在那裏,馬特也在。

這條街道如此熟悉。我開車飛馳而過,腦中浮現出那個紅色區域,驅車進到區域內。我搜尋著街道,尋找著馬特的車和尤裏的車。看到每一輛黑色轎車我都會查看車牌。沒有一輛匹配。

最後,我把車停到一個安靜的街區,開始步行。我把包掛在肩膀上,槍塞在一個帶拉鏈的化妝盒裏,放在包的最底層。上午的天氣暖洋洋的,很舒服。住在這附近時,遇到這樣的天氣我們就會出門,步行去街角我們喜歡的那個小店,喝咖啡或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