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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自己的公寓,她的話還在奚落著他。

我們沒有可能重歸舊好了。

她字字當真,他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僅僅因為她所說的內容,還有她說這句話時的樣子。她的表情是那麽冷酷,全無愛意。或許這都是他活該。

這令他感到非常孤獨。

“嗨,是我,”他對著電話聽筒含糊不清地說,“對,我喝了點酒。是小艾——她不想跟我復合。她不可能想跟我復合了。她依然愛著丹。我做了那麽多,盡力去改變這一切,但她依然愛著他——你能相信嗎?她愛的依然是他,不是我。什麽?好的,以後再跟你說。”

他把聽筒放回電話機上,踉踉蹌蹌地進入廚房。沒人想跟他在一起,甚至都不願跟他說話。他不得不接受末路已至。所有那些盼望萬事好轉的日日夜夜……那是他堅持的動力。

可她愛的是丹,不是他。

一切都結束了。

他打開一個櫥櫃,拿出幾盒止痛藥,然後在玻璃杯裏倒了一品脫的水。

***

“很高興見到你,威爾。”愛德華說道。

“我也是。”威爾答道,語氣聽上去卻不是那麽回事。他一屁股坐進汽車的副駕駛座上,關上車門。“謝謝你來接我,”當他們駛離機場時,他說道,“你沒必要來接我的。”

“我覺得我們可以利用這點時間聊聊。”愛德華一邊回答,一邊拐過一個環島。

“聽著不是什麽好兆頭。”威爾望著窗外答道。

“我們需要談談,”愛德華說,“很多事情。”

“絕對不是好兆頭。”威爾譏誚道。

“不,我是認真的。我知道,自從你母親死後,我們之間一直都不太好,但事情就要改變了。一直以來,我想了很多——我不希望一切像過去那樣繼續下去。我希望我們都是……”

“幸福的一家?”威爾主動說道。

“別這樣,威爾。”

“好吧,對不起。”

“米蘭達懷孕了,”愛德華脫口而出,“我一直在等合適的時機告訴你。”

“果然,”威爾一邊說,一邊搖著頭暗自發笑,“這麽一來,你來機場接我就完全說得通了。”

“我希望你會為我高興。這或許是我們重新開始的機會……我們可以更好地了解彼此——我們所有人。這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威爾想了片刻。“好吧。”他說。

“你說真的?”愛德華說道,難以掩飾驚喜之情。

“我也一直想了很多,”威爾感慨道,“人生苦短。我會盡最大努力讓人生無憾。”

“威爾,那太棒了。”

接下來的幾分鐘,他們在車上沉默不語,朝著倫敦駛去:愛德華沉醉在有機會和解的欣悅之中,而威爾卻沉思著在懺悔之後,自己的生活將會如何就此截然不同。

“小艾怎麽樣?”威爾最終開口問道。

“從昨天往加拿大打電話找你之後,我一直沒見她,”愛德華承認道,“我擔心如果真見了她,我會無法控制自己。她可能已經有所懷疑了。”

“那算是壞事嗎?”

“你說什麽?”

“呃,那就省得我親自去告訴她了。那樣的話,我本可以待在世界的另一邊——對小艾而言,那很可能還不夠遠,但也是一個開始。”

“艾瑪不會發現任何事情的。”

威爾感到困惑:“可我們剛才不是說了,我以為——”

“我改主意了,”愛德華打斷道,“我們不能告訴她你所做的事。我們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想要告訴她。我已經決定了要告訴她的。”

“不行。”

“我在飛機上告訴別人了,”威爾坦白道,“我把一切都告訴他們了。”

“什麽?”愛德華驚恐地說。他朝威爾瞥了一眼,車子都因此有些偏了方向。“你到底為什麽要那麽做?”

“我需要說出來。一開始我很害怕,納悶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做,想著那個女人可能會告訴別人,從而讓我陷入麻煩。後來,我下飛機後,有個警察來找我。我以為是因為那件事,但他只是還我護照——被我掉在地上了。”

“上帝啊,你完全失去理智了嗎,威爾?”愛德華沮喪地用拳頭捶向方向盤,“你明白你可能會因為你所做的事坐牢的吧?”

“我當然明白!可是,那一刻,站在那個警察面前時,我發現自己沒覺得害怕——我釋然了。我意識到,坐牢很可能是讓我真正解脫的唯一方式。當他只是把護照給我時,我其實還挺失望的。”

“你不能這麽做,威爾,”愛德華說,“你不能。”

“我能應付得了,爸爸。”

“你活在幻想的世界裏,”愛德華厲聲說,“坐牢是一種恐怖的經歷。再說當你出獄時,你覺得負罪感會消失嗎?你的感覺還是一樣的,除了你將永遠失去你的妹妹。她永遠不會原諒你所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