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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和威爾說了再見,繼續收拾行裝。能聽到哥哥的聲音真是太好了,他總能給她莫大的安慰。她裝完了剩下的行李,拉上了箱子拉鏈,猛地把它從床上搬到了地上。然後她伸手夠向衣櫥頂上,拉下一個匣子。她將匣子搬到客廳,放在桌子上,打開了蓋子。

匣子裏面裝著所有和婚禮有關的東西:18個月以來的各種紀念物,有一捆來自家人和朋友的訂婚賀卡,有從雜志上剪下來作參考的婚紗和婚禮用品頁,最後還有結婚請柬以及本該一周後的今天舉行的婚禮收據。

“控制一下。”她說著蓋上了匣子。這沒什麽好處。

她知道這些回憶只是轉移注意力的一個辦法。她現在沒有時間可浪費了——亨德森先生已經出去了十多分鐘,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

“亨德森夫人,我想和你聊一聊。你在家嗎?”

艾瑪又敲了敲門。她已經等了一分多鐘了,但敲了好多次,裏面也不像有人的樣子。她不知道亨德森夫人是睡了,還是發生了更糟的事情。

“亨德森夫人?埃德娜?”

這一次,她聽到屋子裏有人移動的聲音。

“亨德森夫人,”突然間的進展讓她吃了一驚,“我只是想問問你前兩天看到的事情。我在找我的未婚夫,你也許能幫得上我的忙。”

她聽見裏面有人正朝著門這邊拖著步子走來。她挪步到門的邊角上,試圖找到能夠傳話的縫隙。

“亨德森夫人嗎?埃德娜?我可以和你聊兩分鐘嗎?我是艾瑪,艾瑪·霍頓,住你樓上的。”

她聽到鏈條劃過的聲音,後退一步。門緩緩地開了。

亨德森夫人緊張地看著她。她身穿粉色的睡袍,蹬著一雙粉色拖鞋,看上去是準備要睡覺了。她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迷惑,端詳著艾瑪。然後突然間,她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簡。”她說著探出身,走到樓道中,用瘦骨嶙峋的雙手捧起艾瑪的臉蛋,在她臉頰上留下了濕濕的一吻。“我一開始都沒認出你來,”她撫摸著艾瑪的臉,繼續說道,“但你要知道,我沒戴眼鏡。”

“不,我不是……”艾瑪說道,掙脫了擁抱。但是亨德森夫人已經轉身朝屋裏走去。

“進來吧,”她說著,“我剛泡了杯茶,好像櫃子裏還有一塊蛋糕呢。可不能餓著我妹妹,不是麽?”

***

艾瑪等著亨德森夫人從廚房裏出來。她心懷愧疚,緊張不已。緊張的是亨德森先生隨時都可能回來,要是被發現她違背了他的意願,接近了他脆弱的妻子,他一定會大發雷霆。愧疚的是利用了亨德森夫人的癡呆病症,讓她錯以為自己是她的妹妹簡。但是如果裝幾分鐘她的妹妹可以讓她知道埃德娜那天晚上究竟看到了什麽,這也許能算作是正當的手段。這可是要緊的大事。

亨德森夫人端來了一杯茶,遞給艾瑪:“給你,簡。”

“謝謝。”

看來她忘記蛋糕了。

“那麽,”亨德森夫人高興地說道,坐在了艾瑪對面的一張硬靠背椅上,“把所有細節都跟我說說。”

“細節?”

“是啊,”她狡黠地笑著,“很期待大日子吧?”

艾瑪也回以一笑。也許這就是個巨大的錯誤。她怎麽就覺得能從這個可憐的女人口中知道些什麽呢?她這麽糊塗,連和她說話的人是誰都搞不清楚。

“婚禮啊!”亨德森夫人說道。“我不明白,”她十分困惑地搖搖頭,“你已經盼著這日子將近兩年了,怎麽突然間就忘了呢?!”

“哦,婚禮!一切都好。”艾瑪說道,忽然不確定亨德森夫人現在是對她的妹妹說話還是對自己說話了。也許她現在就是這麽個狀況——在現實和幻想之間搖擺。

“我真高興啊。你們大吵一架,他就那樣跑了出去,離開了你,真讓我擔心。我還以為你們就這麽結束了呢。”

“我不知道你聽到了爭吵。”艾瑪還是不確定亨德森夫人指的是現實中星期五晚上的事情,還是她自己的想象。

“我當然聽到了。我聽到你們在樓上叮鈴咣啷的,打得不可開交。你們沒把大家都吵醒就算是奇跡了。我還出去看你們有沒有事,但是——”

突然,她的臉板了下來,神情呆滯。就像是有人突然拔掉了插頭,她臉上所有的生氣都慢慢消失了。

艾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亨德森夫人,你沒事吧?”她向那個老婦人走去,關切地看看她的臉。她的身體一動不動,皮膚像是上了層蠟,像是杜莎夫人蠟像館裏的人像一樣。

“離我遠點!”亨德森夫人大叫道,突然又回過神來。她瘦削的胳膊猛然朝艾瑪的方向推去,艾瑪身子一弓,避開她的手,一時失去了平衡。“別讓他過來,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