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我喜歡拍照。”他指著自己肩上的帆布包說道。“即使是你們最難受的夏日,我也覺得舒適愜意——與我所熟悉的夏日相比。”

晚飯期間,我們繼續交談,增進了解。

“對不起,艾利。”他帶點輕微的英國腔。“既然你這麽怕水,那為什麽這次還要去漂流冒險呢?”他換了一套倫敦裁縫街5 定制的高級男裝來就餐。阿蔔杜勒腹肌柔軟,顯然是世界上一些頂級餐館的常客。

“是大衛建議的。”

說實話,我一直盼望能坐在山清水秀的河邊享受悠閑,靜看驕陽似火,鼻迎丹桂飄香。有人告誡我說,想欣賞那些嬌艷的粉色和白色的花兒,為時已晚;不過也許可以看到一些白色的杜鵑花——那是桂花的近親,此時花期正盛。杜鵑花是西弗吉尼亞的州花,路旁,溪谷、山崗——漫山遍野無處不在;就連我們盤子裏的黃油塊,也被雕塑成了杜鵑花。

“除了我們,還有四個十幾歲的孩子。我們都是頭一回。”服務員又放了一杯葡萄酒在我面前。“開始一切順利,第一段急流只有兩英尺深,沒什麽可怕的。不過,到了金尼斯就大不同了,金尼斯是那個河段水流最湍急最兇險的一段。”

我看看阿蔔杜勒,再看看大衛,知道自己是在重新加工和修改了——把這段經歷變成故事;好像這樣就能鈍化我心中的余悸。不過,嘿,我本來就是制片人,就是靠用鏡頭講述故事維生的。

“金尼斯平常水深四英尺,但因為前幾天下雨,就差不多五英尺了。很顯然,我們一到那兒,孩子們就嚇得驚慌失措,連劃槳都忘記了。真是大錯特錯!”我轉了轉眼珠,想起當時的場景,一時覺得天旋地轉,只好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

“可不是!”蕾切爾說道。“導遊一再說要不停地劃槳,一直劃過急流險灘。”

“要是停下不劃,筏子就會失控,失去平衡,就把命運交給了河水。”我抿了一口葡萄酒。“我們當時就是這樣的。”

阿蔔杜勒輕輕拍了拍上唇的小胡子和精心修剪過的山羊胡子。他腕上的金手環在燭光裏閃爍。“但你們還是平安地漂完了剩下的河段?”

大衛清了清嗓子。

我看向一邊。“實際上,我跟他們說,要麽派架直升機來接我,要麽我就走回去。結果當時沒有直升機——”

“你也不敢坐飛機……”蕾切爾插話道。

我瞪了她一眼:“你跟我一起走回去的!”

“我是不想丟下你獨自一人。”她攪動一下杯裏的可樂,嘴角因為無聲的竊笑而扭動。

我靠向椅背。房間絕對開始旋轉了。我雙肘撐在桌上。“一個導遊帶我們回來,途中爬了一座50英尺高的懸崖,然後步行5英裏,穿過樹林。那才是這段旅程中最佳之處。”

“有沒有路過廢棄的鐵道和煤礦啊?”阿蔔杜勒問道。

我揚起一只眉毛:“你怎麽知道?”

他用拇指擺弄著小胡子:“我親自去查看過。”

“對。你說過。”我看向大衛,只見他微微搖頭。

阿蔔杜勒從一包高盧6 煙裏抽出一支,隨即劃燃一根火柴;揮滅火柴以後,東看西看想找煙灰缸,就是看不見,便隨手把燃剩的火柴棍丟到了桌布上。站在一旁的服務員立即拿來一個煙灰缸並把火柴棍撿走,提都沒提一下這是非吸煙區。

阿蔔杜勒似乎也沒注意到這點,開始與大衛討論起俄國的石油市場。大衛是費城一家銀行的外匯交易部主管,一直關注全球金融問題。開始他們還有點兒摩擦,很快似乎就比較融洽了。

我凝視著阿蔔杜勒扔火柴的地方——白色的錦緞桌布上一個微小的灰跡。我在想,假如你也與沙特王室沾親帶故,恐怕也有資格這麽做。片刻之後,我才確信那個灰點並沒有真的跳來跳去。我開始集中注意力聽這兩個男人說些什麽,卻只聽到些只言片語、輕柔的音樂,還有銀餐具碰撞瓷器的叮當聲。

環顧四周。只見躲在金邊鏡框眼鏡後面的一男一女正回望著我,男的戴著撲了粉的假發;女的穿著低胸長袍。這些一本正經的南方名流有沒有察覺到我日益煩躁不安?漂流前吃了三天的美味佳肴,聽了三天的溫軟口音,聞了三天的蘇格蘭噴霧,還沒等下河,我就開始招架不住了!

裊裊輕煙從阿蔔杜勒的煙頭上升起,在他的頭頂上方變成了薄霧。我拿起一片面包,塗上黃油,卻想著這麽一朵黃色的小花,我居然要用餐刀去殺戮,好殘忍!究竟是誰做了那些黃油花?難道是那些埃爾夫7 ?

“這麽說,”我滿嘴塞著面包打斷他,“你是來參加能源會議的?”

阿蔔杜勒朝我看過來:“完全正確。”

“是嗎?那麽你的看法呢?政府明年給你的好處,你是否心裏已經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