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犯罪的夜晚

睜開眼,幸子躺在身旁沉睡。枕邊的紅色落地燈散發出無礙睡眠的微弱光線,如果關上這盞燈,就會伸手不見五指。

幽暗的粉色燈光裏,幸子發出輕微鼾聲。她側躺著,離開他的懷抱。她的鼾聲來自疲累,也因為他留在身邊,讓她能夠安心入睡。道夫幾乎不在幸子家過夜。

道夫伸出手,讓燈光照亮手表,兩點二十分,隨時確認時間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今天晚上沒有起床梳洗的必要。

看完時間,他把手收了回來,手背上的創可貼奪走了他的注意力。貼在他右手上的膚色創可貼邊緣起了皺褶,幸子因為嫉妒而產生猜疑,剝下了創可貼,在睡前吵鬧了一陣。

道夫半撕開創可貼,傷口上有一條淡黑色的結痂,明天或後天就不用再貼了。

幸子怒氣沖沖,以為這個擦傷是女人的抓痕,如果要讓她不再疑心,必須在她面前赤祼裸地攤開秘密。不過,他自然無意解開誤會。

傷痕來自樹林深處。那個地方即使是白天也很陰暗,夜晚更是難以閃避,何況他還要處置波多野雅子那龐大的身軀。

肥胖的女人很醒目,他費了一番苦功,好不容易才將她帶到那個地方。若是讓人看到他與雅子同行,一切就完了,那等於是光明正大地跟大家說,自己就是“殺人兇手”。

他已經勘察過現場地形。

一年前,道夫帶店裏的員工到奧多摩湖遊玩,慰勞他們。那時候,他們中途下了電車,到禦嶽神社參拜,那片森林令他印象深刻。論地點,以奧多摩湖四周最為理想,然而路途太過遙遠,傍晚從東京出發,最遠頂多只能抵達禦嶽,而那一帶山林的樣貌也頗為合適。

只是,從禦嶽車站至多摩川,一路上人口密集,有紀念品專賣店,還有些小餐廳和飯館,傍晚尚未關店。一個身形巨大的女人經過,他們必定會留下印象。雅子對那一帶的地理環境不熟悉,即使事先約好地點,讓她獨自前往,如果她東張西望,四處徘徊像是與人有約,看在他人眼裏,將不會是個決定“自殺”的人該有的樣子。

最後,道夫決定與雅子約四點半在澀谷車站前見面。那附近人潮洶湧,車水馬龍,反而方便掩人耳目。一天裏,有上千個男人開車載走在那裏等候的女人。

道夫開著自己的車,駛上青梅公路。他以還錢及幽會為借口,約雅子出門。由於平常見面總是在東京都內,這樣的約會方式又比待在飯店來得新奇,雅子二話不說就搭上了他的車。車子安全地在青梅公路上奔馳約兩個小時,不曾惹來其他車輛注目。男人載著一個女人,這樣的車輛一天有幾千幾萬輛,連行人也不在意。

途中,他們停在東青梅的中華餐館吃飯,抵達禦嶽車站前時日已西下。這地方群山圍繞,所以日落得特別早。紀念品專賣店、餐廳及各店家仍在營業,即使有車經過也不足為奇。

他們的車子過橋,沒朝通往神社的高聳石階行駛,而是向左轉,往村子所在的方向前進。這一帶杳無人煙,只有三輛村裏年輕人騎著的摩托車與他們擦身而過。道夫將車子開進一旁的山路,停在茂密樹林裏,隔絕外界的目光。

“怎麽停在這麽偏僻的地方?”坐在後座的雅子問道。

“我們去散步吧,欣賞一下山裏的風景。”

他幫忙開門,環顧四周,沒有半個人影。森林裏一片漆黑。

“怕嗎?”

雅子倚著道夫的手臂,雙眼看著前方。她並不特別害怕,甚至難掩興奮。她熱愛追求變化,變化給她新鮮感和刺激,而那正是她被帶進山林深處時的感受。交錯的樹梢上頭有一片夏夜星空,樹林在黑暗中展現詭譎的姿態,貓頭鷹不時啼叫。戰栗挑逗著她,滿地野草的味道刺激她對性的渴求。

道夫撲倒雅子,在斜坡上打滾。他的身體緊緊壓在女人背上,右臂向前繞,纏住她的咽喉。雅子以為這是在鬧著玩,沒起疑心。他將唇貼上她的後頸,從後吸吮她的耳垂。異樣的環境使雅子極端亢奮,一個尋常動作已足以使她左右扭動身體,痛苦地喘息。她只是稍稍喘氣,接著他將手壓住她的脖子,使得她呼吸困難。她向後伸手攀上他的膝蓋,她的腰被他的雙膝夾緊,抓住褲子的那只手激動地不住顫抖。在這一刻,借錢還錢這些惱人的事全被拋到九霄雲外。

他連頭發一起舔舐著她的後頸,齒尖嚙咬她的耳垂,手臂卻猛地拴緊了她的咽喉。她沒有出聲,只是設法讓身體仰躺,掙紮著要解開脖子上的枷鎖。道夫又將左臂疊上原本已經壓在她脖子上的右臂,加以固定,並且加重力道。他沒穿外套,只套了件毛衣,就是為了讓手臂可以活動自如。

若以雙手勒斃,難免會在脖子上壓下指印,如欲絞殺,則會留下繩索的勒痕,但以手臂壓迫頸動脈,既不會傷及皮膚,又能使對方窒息。這方式難以在纖細的脖子上收到成效,卻正適用於雅子那粗而柔軟的頸項。只需以手臂環繞,就能嵌牢雅子的脖子,不留一點空隙。在這樣的姿勢下,一出力,枷鎖自然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