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6頁)

李可呆若木雞,看著離自己只有三厘米的這張漂亮的臉,嚇出一脊背的冷汗。什麽鐵頭?這是誰?她說的又是什麽事?什麽叫一筆勾銷?為什麽王幹從沒提過?李可不知該怎麽回答,怔然片刻,他只能淡淡地笑了一下。

“還有,您和傳說中一樣帥。”Lisa松開手,靠進座位閉上了眼。飛機在地上一蹦,開始刹車,劇烈的風噪聲擦過,他的身體隨飛機一起顫抖。他咽了口唾沫,決定遠離這可怕的女人。窗外,綠色的曼谷呈現眼前,他在心裏提醒了自己三遍:你是李進,你是龍久。該動腦子的時候,最好老實點。

飛機停穩,乘客開始下機。Lisa起身拿了行李,返身對李可微笑道:“希望還有機會見到您。”

“你真的叫Lisa?”李可站起來說。

她貼過來在他耳邊,“您叫我Lisa就好,我不是鐵頭的人,只負責傳這句話,他付了我費用。您以後若有需要,隨時可以找我。”說著她塞來一張名片。李可微笑收下,沖她點頭。別信這個女人,他想。

Lisa踩著高跟鞋先走了。李可慢悠悠下了飛機。機場陌生,到處掛滿國王的巨照和各種萬金油廣告,路人有奇怪的膚色和味道。窗外的陽光定非常猛烈,不然保安不會穿著深色的長衣,還戴著可笑的頭巾。他去廁所裏撒尿、換衣服、在右手無名指戴上安娜給的定情戒指。他坐在馬桶上大口喘氣、抽煙,提醒自己現在要面對什麽。步步驚心的未來,每個毛孔都要全神貫注。一會兒就要和顧桃、小莊見面,臥底演出將正式開始,而這場戲只能一條通過。李可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懷疑有增無減,恐懼像這城市的溫度般升騰著。這張臉能否蒙混過關?他不知道,但他不得不走出去。貨到地頭死,沒了回頭路。

走出機場樓,曼谷的熱風迎面撲來。陽光豈止猛烈,簡直像刀子一樣鋒利。李可一眼看到停在路邊的黑色奔馳G55,車號他早記下,這是龍久的座駕。顧桃戴著墨鏡,身著深藍色寬肥夏西裝,裏面是件深綠色的T恤,正聳著肩膀靠在車邊抽煙。這麽熱的天怎麽穿這個?他明顯的肚腩有些下墜,臉上的肉也一樣松垮。這張三十七八歲的面孔相當大眾,可謂肉眼凡胎,北京老城區裏一抓一大把。只是它掛著某種不容挑戰的倔強,以及好像什麽事都無所謂的輕松。略微羅圈兒的腿下,他那雙膠底皮鞋磨禿了頭,腳邊扔滿了煙頭。旁邊戴著頭巾的清潔工正恨恨地瞟著他,他連瞅都不瞅。顧桃看見了李可,咧嘴一笑,沖他招手。車上跳下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年輕人,肌肉把小襯衫繃得緊緊的,他笑著跑過來幫李可拉行李,這就是小莊。

“老大辛苦了,腦袋還有事嗎?”小莊拉起他的行李。

“沒事了。”李可心裏發毛,不想和這直勾勾看著他的小夥多聊。顧桃就在不遠處站著,雖然像個剛按摩完的懶漢,卻讓他汗毛倒豎。別看他其貌不揚,這家夥殺人不眨眼,槍槍奪命,以前在國內是個醫生,怎麽混到泰國的毒品集團來還是個謎。顧桃是集團行動隊的總頭目,向主管該部門的龍久直接匯報,也有向吳右直接匯報的權力。李可不知道他和龍久關系親密說的是哪一種,這讓他非常警覺。越是親密,對方越知道你的特點,也越能看出你的破綻。

顧桃微笑摘下墨鏡,和他擁抱。“你要再不回來,我就去江城看你了。”顧桃說著幫他拉開了車門,“怎麽樣,腦袋沒事吧?”

“我腦袋硬,把鋼化玻璃都撞碎了。”李可笑著說,還誇張地摸了下頭。雖然做了一萬種準備,李可卻沒想到第一句話是這個。“撞得我有點懵,我要是忘了什麽你可別奇怪。”這半句是他臨時琢磨出來的,說出來又有點後悔,幹脆說撞得部分失憶了不是更好?

“那曼谷可就炸鍋了。咱集團的頭號幹將,槍林彈雨都過來了,都要成老板女婿了,一個小車禍把頭撞爛了,太丟人。”顧桃說著將他推上了車。

“沒告訴安娜吧?”李可說。這是一句準備好了的。

“你多給她打打電話,省得她老問我。”顧桃鉆進了後座,關上了門。

“你又買了新車呀?”李可故意四處打量著,進入了“失憶”表演,而且自信演得很像。在小事兒上拋出誘餌,大事兒上就可能蒙混過關。顧桃和小莊面面相覷,這不是你走前剛換的車嗎?李可搖頭,我怎麽不記得?顧桃看著他的腦袋,老兄,看來你撞得真不輕呀?李可摸著頭,哦哦地做出一副又記起來的樣子。他拿出了醫院開的片子給顧桃看。顧桃對著陽光瞅著,吸了口涼氣,要說情況呢不算嚴重,但又確實有個淤血點,還在記憶區域,可能對記憶有些影響,回頭我還是要帶你去醫院再復查……我靠,你不會忘了家住哪兒、安娜長什麽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