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時間已是下午。

重新回到岸上,每個人都精疲力盡,坐的坐躺的躺,一室無話,木代看到羅韌單手拿著棉紗繃帶往肩上裹,趕緊起來幫他。

以前練功時,她也經常有擦傷碰傷,包紮傷口堪稱熟練,小心翼翼幫他包裹,剪刀輕輕剪斷,又拿膠帶貼住,問:“疼嗎?”

羅韌說:“疼啊,怎麽著?”

木代傻了眼,她覺得羅韌一定會答“不疼”,然後兩個人相視一笑什麽的,電視裏都這麽演。

羅韌這麽說,多少出於故意:對啊,就是疼,你有什麽辦法?能讓我不疼嗎?

木代的回答讓他哭笑不得。

“哦,那忍著吧。”

五個人聚到一起,吃飯睡覺都是問題,羅韌的車停在上一個村子,距離五珠村有段距離,本來可以水路來回,但所有人都不想再下水了,暫時也沒那個膽子下。

船上的幹糧不夠,壓縮餅幹不夠啃,得有人去村裏弄些吃的。

羅韌決定帶上一兩個人過去——炎紅砂不能走路,曹嚴華在水裏泡的失魂落魄,蔫蔫提不起勁兒,一萬三原本準備和羅韌他們一起的,但是臨走的時候,曹嚴華拼命沖他擠眼睛,險些把小眼睛都擠沒了。

於是一萬三說,船上總得留個頂事的人吧。

那就只有她和羅韌一起去了?木代低著頭,腳尖在地上抵啊抵啊,說不清是竊喜呢還是不好意思。

過了會羅韌過來,說:“走吧。”

好長的一段路,太陽漸漸落下,霞光把這一脈水路染成了黃金海岸,四圍靜靜悄悄,只兩人在沙灘上走,偶爾回頭,看到身後那一串腳印,他和她的。

木代找話跟羅韌說。

“你很會玩刀嗎?”

羅韌說:“是啊,羅小刀嘛。要對得起這個名號。”

“也是在菲律賓練的?”

羅韌搖頭:“練刀很早就開始了,那個時候,聘婷叫我小刀哥哥,我為了在她面前耍神氣,在院子裏練飛刀。”

他想起往事,忍俊不禁:“每次我一練,滿院的人都跑個精光,我叔叔偶爾有事出來,都要舉個鍋蓋當盾牌。還埋怨我說,羅小刀的刀子甩出去,他自己都找不到。”

木代也笑,當年當年,誰沒有笨拙狼狽的當年啊。

又問:“你要跟我聊什麽?”

羅韌說:“晚上說吧,吃飽了飯再說。”

木代心裏沒來由的一沉。

還要吃飽了飯再說,是怕她聽了之後再也不想吃飯了嗎?

到了村子,羅韌買了不少魚蝦,還有燒烤的釬子,又吩咐木代去雜貨店買了飲料和零食,大包小包,很有些露營就餐的架勢。

木代忍不住嘀咕:“今天發生那樣的事,膽兒都嚇沒了,你興致倒還挺好。”

羅韌回答:“習慣了,以前遇到兇險的事,又活了下來,覺得像是賺到,總要大肆慶祝一番,玩的都很瘋,這裏是條件跟不上,如果是從前……”

他沒有說下去,臉上卻不覺露出微笑,木代覺得,他可能又想起了那幫在石頭上烤魚片喝德啤的朋友吧,還有喜歡彈尤克裏裏的青木。

上次聊到這個話題時,羅韌沉默以對,木代也猜出可能是他不想提及的往事,忙岔開話題:“那接下來,我們怎麽辦呢?”

羅韌問她:“你覺得那只老蚌可怕嗎?”

木代想了又想,遲疑著想點頭,又搖了搖頭。

開始覺得可怕,是因為面都沒照一個,腦子裏太多臆測的想象和未知,今天見識到了,雖然情勢也兇險,但是知道了它有什麽本事,反而沒那麽害怕了。

更何況,這次倉促間狹路相逢都能全身而退,下次,要是能做萬全準備,指不定誰占上風呢。

在這種荒僻兇險的地方,居然能有一頓饕餮大餐,曹嚴華實在是喜出望外。

他自告奮勇,洗魚洗蝦,又遍地揀柴,把篝火燒的旺旺。

天完全黑下來,炎紅砂手上的串蝦釬子在火堆上翻著滾兒,香氣四溢——但即便是這樣,都舒緩不了她的緊張心情。

她總忍不住回頭去看海面。

——要是老蚌襲擊我們怎麽辦啊?

——它會不會飛過來,像飛碟一樣,嗖的一下……

說這話的時候,她擔心地拿手護住脖子,頭縮的不能再縮。

木代覺得好笑:飛起來?血滴子嗎?

羅韌說:“我們都知道,一只蚌絕對做不到這樣的,從根源去想,還是兇簡作祟。”

炎紅砂如墜雲裏霧裏:“兇簡是什麽東西啊?”

曹嚴華也欲求不滿:“那個老蚌,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你們倒是給我講講啊。”

很好,兩個人都信息缺失也信息互補,於是幾乎同時被踢出討論,“交流”完了再回來。

這頭,一萬三擔心極了。

如果還是附身,兇簡到底是附在骨灰盒上還是老蚌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