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木代腦子裏轉了好多轉,跟羅韌見面的時候,她應該怎麽表現呢?落落大方?款款一笑?熟人打招呼一樣隨便,還是最好矜持一點?

都沒用上,因為羅韌停好車子往這邊走的時候,她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羅韌為什麽關上車門就往這邊走?紅砂呢?

責任感瞬間回歸,她是保鏢啊。

木代急急沖上去,對著羅韌就是一通比劃,幸好一萬三跟過來,給她代言:“她嗓子喊失聲了,暫時不好說話。”

真是提醒羅韌當時看到的那一幕了,這小身體裏,還真是蘊藏巨大能量啊,一個人能抵三個喇叭。

幸好他猜到木代想問什麽:“你朋友沒什麽事,但是得休息兩天,我覺得來回折騰對她腿不好,安排她住院了。”

住院了?雖然醫院裏沒什麽危險,但她理當跟紅砂待在一起啊。

木代強行征用一萬三的手機,把自己的要求打給羅韌看。

羅韌不理解:“為什麽一定要跟她待在一起?醫院裏也不好睡,你暫時跟我們一道好了,船上有住的地方,過兩天接你的朋友也是一樣的。”

真是,不招不行了,她萬般不情願,期期艾艾,打出四個字。

我是保鏢。

羅韌居然問她:“哪種保鏢?專門雇來幫忙喊救命的那種保鏢嗎?”

木代氣壞了:她喊的很誇張嗎,怎麽一個兩個,明裏暗裏,都拿喊救命來取笑她?當時生死關頭啊,何況她還不會遊泳!

真是懶得理這些人,她臉一沉,也不要羅韌送了,擡腳就往路上走,走的飛快,把“我生氣了”的身體語言表達的很準確。

出去的路是段低矮的盤山路,路上幾乎沒車,木代走了一段之後,羅韌開車跟上來,慢慢在後頭跟著,車燈的光掠的遠遠,像是在給她照明。

木代不緊不慢地走了好一會兒,忽然站定,噌一下回頭。

車停的也快,看不清他擋風玻璃後頭的臉,燈光太亮,反而刺到自己的眼,木代眯著眼睛拿手遮光,從羅韌的位置看過去,她整個人被包裹在光影中,飛起的發絲都根根分明,像個美好的小精靈。

羅韌微笑,從車裏打開她這邊的門:“大鏢頭,上車吧,你知道她在哪個醫院啊?”

木代揣著些許小得意上了車。

路途不近,羅韌正好借這個機會把這兩天的事給她講一講,一萬三的事,抱著骨灰盒墜海的母親,還有劃著載滿牌位的采珠船覆亡的老族長。

木代聽得呆住,聽著聽著,腦子裏忽然有一根線,慢慢地穿起了幾件事情。

——一萬三的父親在五珠村和鄰村的地盤爭搶中落水,雖然老族長他們見死不救其心可誅,但采珠人都是水裏的一把好手,他真的是淹死的,還是因為水裏有什麽東西,像炎紅砂遭遇的那樣,夾住了他,很快拖了下去?

——一萬三的母親和老族長都是在海裏翻了船,根據描述,位置跟她們今天翻船的位置很像,如果還是那東西作孽呢?

越想越有可能,今天她們能脫險,是因為落水的只有紅砂,她一直在船上拼死去拽,羅韌他們又到的及時,但一萬三的母親和老族長,都是單人條船,雖然岸上眾目睽睽,但事起倉促不及施救。

羅韌也想到這一點了。

“這些事我們要聯系起來看,如果是鳳凰鸞扣的力量指引我們來到五珠,那麽事情一定和兇簡有關。第一根兇簡在聘婷的身體裏,我懷疑,第二根在老蚌胎中。”

木代點頭。

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解釋的通了。第一根兇簡附著在人的身上,勾引出人心的惡念。第二根兇簡藏在蚌胎,用老蚌的力量造成一樁樁人間兇案。

神棍說,兇簡是活的,那時聽的一知半解,現在倒是真有些領會了。一般的想法裏,金木水火土克制兇簡,兇簡理應怕水,但它藏在蚌胎,反而可以借助老蚌的力量在水裏來去自如。

“我仔細想了一下可能跟第二根兇簡有關的這幾件事,覺得也很符合神棍說的那句,很少大庭廣眾下進行。”

初聽不可思議,再一想頗有道理。

這幾樁五珠村的案子,雖然都是“大庭廣眾”,但有其特殊之處。

第一樁,人人都在船上海上爭鬥,蚌卻藏在水下,隔了一線水面,卻是兩個世界。它借著一萬三父親落水的時機,恰到好處的拖他入水,所以岸上的人只能看見一萬三的父親“在水裏抽”,卻不知道水底下另有玄虛。

第二樁和第三樁,一萬三的母親和老族長落水,岸上的人雖然都看見了,但他們只看到“船翻”。

但木代這一次卻不同,因為紅砂落水之後,她死拽不放,緊接著馬達聲響,羅韌他們的船到了,接著羅韌又下水——下水的人多了,老蚌或許感覺到暴露的風險,很快松開了炎紅砂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