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木代出來之後,跟鄭明山說了一下要做的事。

簡言之,炎紅砂的叔叔炎九霄在五珠村“失聯”了,炎老頭放心不下,但一來自己上年紀,二來眼睛不方便,就想找個功夫不錯的姑娘,陪著炎紅砂一起去。

他把炎紅砂當下一代采寶人培養,多少有歷練炎紅砂的意思,之所以一定要女的,一是考慮到同住同行,異性有些不方便,二是,同天底下所有守著漂亮孫女的爺爺一樣,炎老頭也得提防有壞小子打紅砂的主意。

鄭明山說:“哦,行啊。那沒事了,我走了啊。”

他說走就走,木代目瞪口呆的,反應過來之後,小狗一樣在後頭追著:“師兄,你就走啦?你就這樣把我扔了?”

鄭明山停下腳步:“不然還怎麽著?你不是要歷練嗎?不把你扔海裏嗆水,你學得會遊泳嗎?”

“可是,炎紅砂也沒經驗,我也……半吊子……”

鄭明山更不理解了:“又不是兵荒馬亂虎狼攔路,你自己又不是沒出去過,買張車票,哪都到了,經驗嘛,走著走著就有了。”

“可是……”

鄭明山說:“小姑奶奶,你還像不像習武的人了?就憑你這兩下,別的我不敢說,從街頭打到街尾還是罕逢敵手的。炎紅砂也會幾招三腳貓,你們的戰鬥力比一百塊錢遊川藏的背包客強多啦,就去個廣西,至於嗎?”

木代臉上掛不住:“那……師兄,你好歹得交代吩咐我幾句。”

就像遊子上路,家人不絮叨點什麽總覺得儀式未盡。

鄭明山哦了一聲,正要說什麽,木代警惕地打斷:“別再說什麽到了陌生地方找飯館旅館車站之類的話了,我做夢都能背出來。”

原來說過的還不能說,鄭明山苦思冥想,頓了一會之後,他伸出肥厚的手掌,很是有愛地拍了拍木代的腦袋。

“有困難找警察,錢省著點花,遇到不錯的男人就拿下。”

說完了,拎著塑料袋,踢踏踢踏出去,頭都沒回一下。

木代有些感慨,這寡淡的師兄妹情誼啊,比之舊社會把兒女賣給地主老財當牛做馬的無良爹都不遑多讓。

合浦,五珠村。

要不要跟羅韌說一聲呢,木代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不說:我又不是追著你去的,我是工作去的,兩回事兒,碰到了呢就打聲招呼,碰不到也不稀罕。

不過,五珠村應該挺小的吧。

她在炎紅砂家裏住了一夜,炎家的家具都是老式的,尤其是床,居然三面合圍,睡進去了,再把鉤帳放下,像躺進四四方方的箱子裏。

木代睡不著,想到院子裏走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炎老頭的房裏還亮著燈,走近了,絮絮的聲音傳出來,木頭的鏤空雕花糊紙門即便關緊了還有老大的透風縫,費不了什麽勁就能輕松聽到墻角。

——“紅砂啊,在外頭千萬要小心,不管遇到誰,都得當成壞人來防,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也要防木代嗎?”

——“鄭明山作保,理論上應該沒什麽問題,不過防著總是沒錯的……”

木代嗤之以鼻,連墻角都不屑聽了。

這老頭,還真是沒安全感,不過也對,采寶的人排外,人越多分賬的就越多,因此大多小鍋小鏟的幹,看誰都像居心不良謀算自己的黑心人。

昆明到合浦約1200公裏,車程約莫一夜加半個白天,所以,她們第二天中午出發,兩個人都行李不多,算是輕裝,但心情大不一樣。

木代很警惕,沒人教她怎麽做,但責任使然,無師自通,視線盡量不離開炎紅砂,也會自覺不自覺地看周圍的人,但凡有生人靠近,全身的弦都繃起來了。

第一次工作,她不想搞砸了。

炎紅砂卻心情舒暢,看情形,炎老頭字字懇切的經驗建議,她是全拋到腦後去了。

哦,不對,有一點是照做了。

防著木代。

當然,多半出於私怨,木代踹她那一腳,她後半夜都疼得睡不著呢。

一出門,她就傲慢的把手拎袋遞給木代:“幫我拎著。”

說完了,昂著頭往前走,木代也不吭聲,默默跟上,走出百十米遠,炎紅砂回頭一看,登時跳腳:“你怎麽不幫我拎著呢?”

“我是保鏢,又不是重慶棒棒。”

重慶棒棒,她上次去重慶時才第一次見到,現在說的雲淡風輕,跟打小就認識棒棒似的。

炎紅砂沒辦法,小跑著又把手拎袋給拎回來了,跑的時候,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上了大巴之後,炎紅砂黑著個臉,下定決心不跟木代說話,木代樂得清靜,自顧自把座位調低,學著大師兄,閉目養神,車子晃啊晃的,跟搖籃似的。

炎紅砂過了好久才發現木代睡著了,氣的不行,要知道,她拗那個生人勿近的造型,也是頗費力氣的——睡覺了你也吭一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