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卑微者的血紅眼睛(1)(第2/3頁)

花榮想起父親,也不知道他的墳在清明時分有沒有人去掃墓,也許已經變成了野墳了,長滿了槁草。

他內心還是十分酸澀。

那個站著的男子走到一個少婦跟前,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少婦抱著一個孩子,紅色的提包放在旁邊。男子把手伸進了提包裏,從裏面拿出錢包,迅速地塞進自己的口袋裏。他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朝門邊走去。經過花榮旁邊時,花榮伸出了腿,拌了他一下,男子一個趔趄,摔到下去,花榮撲過去,按住他的頭,膝蓋頂在他的腰上,說:“把錢包拿出來!”男子說:“放開我,放開我——”花榮說:“把錢包拿出來。”男子說:“搶劫啦,搶劫了——”花榮從他口袋裏掏出了那個錢包,對不明真相的人們說:“這是個賊。”車廂裏的人冷漠地看著他。他站起來,走到少婦面前,把錢包還給她,說:“以後小心點,這年頭賊多。”少婦連聲說:“謝謝,謝謝。”到站開門後,那男子竄出門,不一會就消失了。

白曉潔走進衛生間。

剛剛坐在馬桶上,就聽到旁邊有兩個女人在說話。她聽出來了,是楊紅和新上任的市場部總監趙露在說話,她們真是臭味相投,連上廁所也約好了一起上。白曉潔聽明白了,她們竟然在說她。她們仿佛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明知有人進衛生間,還毫不顧忌。

楊紅說:“那個小妖精真不知天高地厚,看她穿得那騷樣,不曉得想勾引誰,看她老在老板的辦公室門口晃來晃去。”

趙露說:“我看她也不順眼,什麽本事也沒有,還挺傲氣的,交代她做事情,連個笑臉都沒有,朱燕不知道看上她什麽,把她招進公司。現在朱燕走了,她沒有靠山了,當然想找個靠山啦,可是,我們老板是什麽人,能看得上她這樣的貨色。”

楊紅笑出了聲:“就是,我看公司裏再猥瑣的男人也不會瞧上她,她得瑟什麽呀。”

趙露說:“等我工作理順了,找個機會開掉她。”

楊紅說:“先別急,我們不能開她。”

趙露說:“為什麽?”

楊紅說:“我們開她太便宜她了,還要給她補償,要想辦法讓她自己辭職,那樣,她就什麽也拿不到了。”

趙露說:“有道理,有道理,還是你厲害。”

楊紅說:“這個周末,你有什麽安排?”

趙露說:“沒有呀,你有什麽好的想法?”

楊紅說:“我想去清碧山莊泡溫泉,你有興趣吧。”

趙露說:“好呀,好呀,這段時間太累了,是要出去放松放松。”

楊紅說:“就我們倆,不許帶你老公喲。”

趙露說:“放心吧,就我們倆。”

白曉潔聽著她們說話,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心裏憤怒極了。要不是因為父親重病在身,她肯定會馬上辭職,和這些婊子都不如的人在一起工作,是侮辱自己的人格和智商。

花榮沒有回家,鉆進了一家洗腳店。洗腳店裏的空調開得很冷,讓他十分舒服,他大口地吸著冷氣,仿佛要把五臟六腑也冰涼。找了個姑娘按腳,他躺在沙發上,對姑娘說:“好好給我按,不要和我說話。”

姑娘笑了笑說:“放心,你睡一覺吧,我不說話。”

花榮感覺這是個乖巧善良的姑娘。

他相信自己的感覺。

每次看到乖巧善良的姑娘,他第一個念頭就想娶她回家做老婆,可很快地否定這個古怪想法,還是一個人過吧,一個人安全,無牽無掛,他早就習慣了孤獨,習慣了一個人抵抗歲月侵蝕。

花榮閉上了雙眼。

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出現那地鐵口行乞的父子。

想到孩子那雙可憐巴巴的大眼,花榮十分緊張。

他手心捏著一把汗。

曾經,他的眼神也是那麽痛苦無助,還有仇恨。花榮盡量回避童年往事,想起那些事情,他就會特別緊張,緊張到不能忍耐時,就會發狂,那時,他就要把自己泡到涼水之中,讓自己漸漸的冷靜下來。他很清楚,發狂是最傷自己的,而且無濟於事,只有冷靜,才有力量,才能掌控一切。

這也是他進洗腳店的原因。

洗腳店裏的冷氣和姑娘的按摩都有效地緩解他心裏緊張的情緒。

漸漸地,花榮平靜下來,孩子的眼睛也從腦海移除。

過了一會,他就打起了呼嚕。

姑娘笑了笑,放下他的腳,站起來,去拿了個毛巾被,蓋在他的身上。

姑娘給他按完腳了,他還在沉睡。

她微笑著走了出去,輕輕地關上了房間門。

花榮做了個夢。

夢見一個孩子躺在荒涼的原野上,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的眼睛緊閉,身體一動不動。冷風嗖嗖,孩子身邊的野草沙沙作響,不停起伏。那是只野兔嗎,是的,灰色的野兔。它從草叢裏鉆出來,機警地打量著躺著的孩子。許久,它發現孩子的確不會動了,或者沉睡,孩子死亡。灰色野兔才蹦跳過去。灰色野兔在孩子的頭發上嗅了嗅,仿佛聞到了青草的氣息,就吃起了孩子的頭發。是的,灰色野兔把孩子的頭發當成青草了。它津津有味地吃光了孩子的頭發,在這個過程中,孩子還是一動不動。灰色野兔吃完孩子的頭發,並沒有離開,它又嗅了嗅孩子的頭皮,又仿佛聞到了青草的味道,於是兔牙就在孩子的頭皮上啃了起來。孩子的頭皮被兔牙啃得鮮血淋漓……灰色野兔竟然把孩子給吃了,連同他的衣服,吃得幹幹凈凈,草地上只剩下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