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揮袖為身後伏在桌幾睡覺的人布下結界, 謝孤懸沒有回頭,跟著謝無瀾走向一旁。

層層疊疊樹枝合攏,掩映了身影。

一前一後停下腳步, 謝無瀾站在前方負手而立,並未說話。

沉寂許久。

謝孤懸擡手, 折了枝淺紅梅花。

他垂眸細看嬌艷花朵,臉上一絲笑意也無, 冰冷疏離。

“若嫁與他人雌伏身下,不如現在就殺了你,以免拖累我謝家名聲。”

謝無瀾終是轉身,率先開了口,聲音低沉不容置疑。

手中花枝被一股外力襲擊, 眨眼間就化為湮粉,再也拿不住。

謝孤懸緩緩收手, 任由粉末跌落在地。

指尖傷痕微微泛疼, 他撩起眼皮看向十步之遙的高大男人。

即便殺意轉瞬即逝, 謝無瀾還是如刀鋒般銳利,讓人生出錯覺,眼睛似被刺痛。

他知道, 這個天之驕子動怒了。

“天底下, 姓謝的不止謝家人。”

他說得不快, 神色慵懶倦怠,毫無面對一個渡劫修士的緊迫。

謝無瀾顯然聽到了他喊師兄那一聲夫君。

但這又如何,他並不願在這件事上多說一個字。

那是他與師兄之間的事, 與外人有何關系。

“便是被除了名, 這個謝也是謝家的謝, 在外別丟了謝家顏面。”謝無瀾不與他做過多爭辯, 只冷冷說道。

謝孤懸看向他,眼神沉沉,看不出任何情緒。

末了他輕笑一聲,只是笑意未達眼底,開口:“五少爺別忘了,我與謝家早已斷了往來。”

言語間沒有絲毫退讓,強調自己再非謝家人。

那句五少爺帶著譏諷,他激怒了謝無瀾。

脖頸被一只大手掐住,越掐越緊。

謝孤懸看著眼前比他高了半頭的高大男子,呼吸受阻,臉色逐漸漲紅,但他卻不合時宜地打量起十幾年沒見過的謝無瀾。

當真是老氣橫生。

謝無瀾與他同年,比沈修瑾還小一歲,卻長得如此老氣,不過十九歲容易,卻連稚氣都看不出分毫。

那副高高在上,讓他不要在外丟人的模樣也屬實令人厭煩。

還是師兄好。

很快他就被掐著脖子隨手扔在了地上。

謝無瀾最終還是收了手,負手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冷眼看著。

他一手撐在地面,趴在地上不住低咳,另一手拭去逼出來的眼淚。

在謝無瀾手裏的無力感讓他眼神越發冷冽怨恨,此時卻只能低著頭。

那雙黑金長靴就在他眼前,佇立許久,“觀賞”過他的狼狽後才離去。

“下不為例。”

謝無瀾不滿他的無禮頂撞,留下這句話就再尋不到蹤跡。

撐著地面的手逐漸握拳,原本白皙的手上沾染了泥塵汙跡。

不是沒想過反抗,可若是被人知道他經脈與劍骨已經修復,會惹來殺身之禍。

謝無瀾太傲氣,也是沒將他看在眼裏,或許不會告訴旁人,但這裏人多眼雜,小心為上最好。

況且經過剛才那一遭,真動起手來,在謝無瀾手底下他討不到幾分好處。

從地上坐起來,身上沾了不少泥塵。

謝孤懸摸了摸脖子,不用想都知道被掐出了痕跡。

他用法力消去掐痕,而衣裳上沾染的汙跡隨著他起身,法衣微抖,那些泥土灰塵便悉數滑下。

一身白衣飄逸如仙,與他容貌甚為相符。

然而那一臉的冰冷陰郁卻破壞了這所有美感。

其實他心知不言不語或許會平安過去,可就是不想忍,謝家無情,至於謝無瀾,他為謝家人,自然為謝家做該做的事,日後,也是他的強敵之一。

閉了閉眼,待整頓好情緒後,他才回了原來的地方。

剛坐下,趴在桌上的人就有了動作,緩緩睜開眼睛,視線恰好與他對上。

捉起沈修瑾身後的一縷黑發在手中把玩纏繞,沖那雙朦朧醉眼笑了下,就見醉鬼木愣愣盯著他看。

“好看嗎?”

謝孤懸用手上發梢輕輕掃那雙眼睛,就看到沈修瑾不住眨眼,長長睫羽顫動,被欺負得往後躲了躲。

他心情終於好了些。

沈修瑾說不出話來,被發梢弄得心煩意亂。

他睡意還未過去,朦朧中察覺到身邊人離開又回來,若是回來得再晚些,即便醉著,他本能就生出要去尋找的念頭。

幸好回來了。

他抓住那個作亂的手,眼睛終於沒了癢意。

只是因為醉了,他只覺手上綿軟無力,哪裏能用力氣制住。

謝孤懸反手抓住沈修瑾的手,將人重新帶回懷裏,圈起來抱著。

雌伏?

他笑了笑,師兄如此乖順,不提別的,他隨便哭上一哭,誰會雌伏一目了然。

況且師兄臉皮薄,又沒經過事,就算他躺好了也不會對他做那種事。

以他對沈修瑾的了解,倘若他真的爬上床勾引,師兄定會紅了耳根,不止如此,還會強做鎮定,讓他穿好衣服,明明早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