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2頁)

他將他放在長塌上,立刻去一旁幾架上拿了個軟鞭,三兩下脫去了衣袍,裸赤著上身,跪在他面前,雙手呈上那軟鞭。

李元憫眼眶中已是飽蓄著淚水,怔怔地看著那皮鞭,精致的把手用了光潔的革皮包裹,嵌著圓潤的玉石,自不會像木杖那般粗劣傷手,可這龍骨鞭雖看上去平平無奇,其鞭身卻是拿著極地玄鐵與西域血蠶絲所制,再堅韌不過,便是磐石也能打下一塊來。

李元憫抓著那鞭柄,終於是落下眼淚來,顫顫道:“你是吃定了我不會真的打你是麽?”

他發狠地將那軟鞭丟在他身上,也不管難不難看,一邊哭一邊將旁邊能夠到手的東西胡亂往他身上丟:“你就是吃定我了!吃定我了是不是!”

猊烈叫他哭得心煩意亂,又不敢上前摟他,只直挺挺跪著,讓他丟。

混亂之際,李元憫抓過案台上的一方玉章擺件丟過去,一下磕在他腦門,鋒利的邊角劃破了他的皮,頓時沁出血珠來,李元憫啊的一聲,驚得撲了過去,捧住他的臉,渾身都在抖。

猊烈忙一把抹去額上那點血跡,摟著安慰他:“我沒事。”

李元憫的氣力仿佛都消失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他抱住他的脖子,將臉埋了進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昏天暗地裏,他想起了悲慘的飽受欺淩的童年,想起了那根象征著屈辱與作踐的貞操帶,想起上輩子二人隔著重重的珠簾不見彼此,想起了白綾勒住脖子的那股窒息的滅頂痛苦……他心裏無法自拔的顫抖發冷,泛起一陣又一陣寒意。

他再也不要重復上輩子那個噩夢了。

他半分也不敢踏錯,唯恐如今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便要飛灰湮滅。

——上輩子太苦了,他如今總算才嘗過一點甜頭,他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可眼前人無法理解他心中的這種患得患失的恐慌,他擔負了一切,卻一點兒都不能說出口,一旦被觸發了這種情緒,也只能這樣懦弱又矯情地嚎啕大哭。

猊烈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幅樣子,他的一顆心教他哭得都亂了,不知如何是好,所有的郁卒皆已煙消雲散,心裏只剩下躁動不安的疼。

他胡亂吃著他的眼淚,可是他的淚水是那麽多,濕了一臉,像水做的那般,他哭得渾身都在抖,猊烈焦躁地無所適從,他不知他為何哭得這樣傷心,想替他難受,卻無能為力,這樣的感覺令他幾乎要發狂。

只能粗魯地啞聲:“別哭!”

他又湊過去吃他的眼淚,半晌忍耐不得一般,將他的臉小心翼翼捧著,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緩解片刻他心臟的焦裂的感覺。

在那強而有力的劇烈心跳聲中,李元憫感到了他的不安與躁動,更是心碎。

許是上輩子從未得到過一絲真正的快活,所以他在內心最深處本能地認為所有的快活都不該屬於自己,這輩子他強迫自己不去這樣想,也盡力地麻痹自己。在外他是頂起一片天地的廣安王,是守護一方的風清月朗的殿下,其實最心底的地方,他不過是一個惶恐不安的孩子,一條與上輩子毫無二致的可憐蟲。

李元憫緊緊抓著猊烈的衣襟,哭到一點兒都說不出話來,內心壓抑了多年的抑郁、惶恐以及自厭瘋狂地湧上來。

他想,他打眼前這孩子有什麽用呢,不過是害怕自己不能保護他而已,把對自己無能的怒,盡數發泄在他身上,竟是這樣卑劣的一個人。

上輩子,他拼勁了全力,才將他送出了皇宮,可卻最終卻讓他變成了那樣可怕的樣子,這輩子他擅自改變了他的命運,誘得他入了一條回不了頭的情路,他是那樣害怕,害怕這一切會造成比上一世更壞的結局。

他多想變得再強大一點,可以讓一切不會逃離他的掌控,可以讓眼前之人明目張膽地對外人發泄他的不滿。

可他現在不能,反倒這般在他身上發泄自己的無能狂怒。

冬日的午後,沒有人往這邊來。

他們樂此不彼地褻瀆彼此的身體,用最直白、最下流的態勢。

李元憫渾身已經汗濕得一塌糊塗,冬日裏那般冷,烏發卻浸滿汗水,一張原本雪白昳麗的臉布滿了迷離的潮紅,緊緊纏著對方。

“嗚……阿烈……阿烈……”

他像一尾脫離了水域的遊魚,身體難過地彈起,靈魂卻是眷戀著那份騰飛的自由。

他又哭了,眼淚止不住地流,鼻尖紅通通地可憐地一蹙一蹙的,卻不肯讓青年停下安慰他。

“阿烈……我的阿烈……”

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哭著。

心臟麻痹一樣的痛,如果此時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救他,只有眼前這個人了。

他的阿烈,他唯一的阿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