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頁)

看到他臉上那股淡淡的光芒,倪英突然明白了什麽。

那樣光芒的籠罩下,他顯得那般溫柔,她常常在這樣的溫柔中感受到一片寧靜。

她現在終於明白了,這一段時日總在他臉上看到的類似的光芒是什麽。

——殿下哥哥很歡喜,這種歡喜這個世上只有阿兄能帶給他,換成旁人,就不會有這樣泛著柔光的神采了。

那一瞬間,倪英的一顆心突然破開了一個洞口,像蟬蛻一般生出了比原來更為通透的一顆心。

她突然間不再執拗於那份獨有,比起對殿下哥哥的獨一份的占有,看見他露出這樣的光芒才更為重要。

這是她的殿下哥哥啊,她怎舍得讓他失去這樣的光芒。

雖是如此,可倪英仍是落寞地低下了頭,有一句話她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殿下哥哥說錯了,她雖然才十四歲,但未必不明白那份懵懵懂懂的感情是什麽。

那樣糅雜了各般的情感雖不炙熱,但她無比確定。

她十四歲的心靈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惆悵。

她半跪了下去,如以往那般伏在了眼前人的膝上。

她想,如果一定要有別人,她寧願這個人是阿兄。

***

秋日下的草場有著幾分寧靜,微風拂過,一陣又一陣的波浪起伏著,頗有幾分塞外的風情。

少女別扭地走到那個高大的青年面前。

“阿兄……我昨日不該……”

她嘴唇動了動,卻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只一頭撲進了青年的懷裏。

這是記事起二人的第一次相擁。

猊烈一滯,顯然被這個不常見的擁抱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雙手僵直著,最終慢慢地回抱住了懷裏的少女。

李元憫與曹綱一起站在高坡上,看著草場裏那對緊緊相擁的兄妹。

李元憫回過頭來:“他已經不是上輩子那個赤虎王了。”

曹綱滿面頹喪,胡子拉茬,目下泛著青黑,顯然是夙夜未寐,他緊緊握著拳頭。

晨起時,他原本以為三皇子找他是為了下最後的通牒,卻不想將他帶了這兒。

看著那難得面露柔色的青年,他心裏淒涼地想著,他確實已經不是了。

記憶中那個佝僂著背,僵硬地背著胞妹的屍身一步步遠離京城的梟雄已經不存在這個世間了。

只有自己,仍自沉浸在上一世的迷障裏。

他跌跌撞撞後退幾步,突然笑了一聲,淒楚地搖了搖頭,慢慢地往回走去。

身後的人叫住他。

“先生,你相信因果麽?”

曹綱原地停滯片刻,猛地回過頭來,本想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卻是帶了怒:“殿下倒不必在這裏說些風涼話,曹某自是沒想到重活一世,當年的冷宮之主竟能成長為如今這般角色,因果,呵呵,因果,曹某輕敵之因自嘗到了苦果,又何須殿下提醒!”

“先生誤會了,”李元憫並不計較他的氣話,只平靜道:“京中剛得的消息,王朝鸞已被褫奪了貴妃之位,如今不過小小答應一個,王氏黨羽皆被大皇兄連根拔起,再無依仗——四皇子得罪了那般多人,自不必等著先生出手。”

曹綱一滯:“當真?”

“再過些時日,想必連先生也會聽聞了,雖然父皇寵愛四弟……”李元憫看了一眼他,晦澀道:“但這樣的羽翼又能護得了多久。”

京中那位身子已經不太行了,再過一年,這天下便要換顏色了。

曹綱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緊緊咬著牙根,胸膛起伏著,呼吸炙熱,只恨自己不能如同上輩子那般親手了結他。

他心間一片激蕩,突然眯了眼睛:

“是你?”

“先生高看我了,”李元憫自嘲一笑:“王朝鸞母子歹毒狠決,種下種種覆滅之因,有今日的下場,自是他們自食惡果,而我,也只是順手向大皇兄遞送了一把刀子而已。”

他輕聲道:“所以,我相信因果。”

歷經兩輩子,他再清楚不過。

“為什麽?”曹綱剛出口便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當年西殿冷宮之子,又受了王氏母子多少看不見的陰毒手段。

因果,一切皆是因果。

他搖頭嘆息,閉了閉眼睛,旋身往遠處走去。

“先生要去哪裏?”

“哪裏?”一片笑聲傳來,“自是四海為家,恣意流浪罷了。”

李元憫急急走了幾步:“先生不若留下。”

眼前人腳步一頓,回頭看他:“殿下不擔心曹某別有心思,將你的愛將帶偏?”

“先生不會的。”李元憫嘴角一扯,“方才,明明你也為如今的阿烈高興的。”

曹綱一怔,不再說話。

又聽得眼前人道:“先生之才,若放身山水間未免太過可惜,嶺南雖是那等蠻荒之地,可多少亦有一展拳腳的地方,先生不如暫且留在嶺南,若將來有更好的去處,本王決計不會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