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2頁)

到底是自己年紀尚小,修為不夠。

他深吸一口氣,將內心的郁喪沖散了幾分,目光望向遠處,那人已被侍衛帶去接受仗責了。

看著那個單薄孱弱的背影,他驀地起了一絲莫名其妙的不安,這個三皇子,與他料想中的,不太一樣。

但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他關注著他的身影,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攏過心頭。

一直在關注李元憫的還有猊烈,他呼吸炙熱,十指緊緊掐進肉裏,從剛才那一眼開始,他便沉浸在一股莫名的燥意裏面,而這股燥意隨著那皇帝罰他的三十仗責而達到頂峰。

他想對方應該會再看他一眼的,但直到他被侍衛押解著經過他的鐵籠,都不曾往他這邊看過。

他面上平靜、坦然,仿佛並非去受刑一般。

為什麽。

猊烈咬緊牙根,閉上了眼睛。

***

太學院外,執杖的太侍此起彼伏杖打起來,小兒手臂粗細的木杖打在臀部,發出沉悶的聲響,李元憫咬著牙根,緊緊抓住身下的長凳,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劇痛襲來,似乎無窮無盡。

身邊是李元朗的嚎哭:“你這賤婦子!我決計饒不了你!”

“賤種!賤種!”

李元憫沒有理會他,他的神志已在劇痛的侵襲下恍惚了起來。

好痛,太痛了。

連日光都變成了刀刃,殺進眼裏,刺得眼睛瞧不清前途。

李元朗的二十棍已先打完,他的嘴唇已經被咬出口子,沁出血珠,他的瞳仁充滿了仇恨,如同鬼刹,只死死盯著李元憫:

“我定會殺了你!”

“殺了你!”

猙獰沙啞的聲音如詛咒一般回蕩。

隨著最後一聲沉悶的聲響,李元憫的三十仗棍也執行完畢,宮人收起了杖棍,齊齊到院內回話。

李元憫趴在長凳上,他緩了緩,艱難地旋過頭:

“放心……你殺不了我……”他劇烈地咳了一聲,竟嘔出一口鮮紅來,然而他似是渾然不在乎,卻是露出一個微笑來,

“因為……王朝鸞再不會信你了……你這二十棍……白打了……”

縱虎之事,除了他們二人,誰也不能篤定真相,經此一事,李元憫已在他與王朝鸞之間,劃破了一道裂痕。

李元朗目眥欲裂,大叫一聲準備撲過來,然激痛之下卻是滾在地上。

“李元憫!”他拼盡了渾身氣力,嘶吼一聲,旋即,面色一獰,一口氣上不來,雙眼翻白,就這麽昏厥了過去。

李元憫又咳了一聲,眼前的光影愈發恍惚起來,他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李元朗,笑了一聲,不知是笑他,還是笑自己。

好累啊,李元憫想,又累又痛。

他的眼皮愈來愈重,待眼前的世界拉成一條長線,他瞬間跌入了黑暗之中。

***

李元憫昏迷了三日。

待醒過來的時候,睜眼便是猊烈的那一雙野獸似的眼睛,他的瞳仁很黑,有些冷冽,像兩顆寒夜裏的黑玉,李元憫不由伸手過去,碰了碰。

待觸及那溫熱的皮膚,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夢境之中。

嘴角扯了扯,沒有血色的唇露出一絲艱難的笑來。

他想,他總算把這孩子給救出來了。

“阿烈……”李元憫笑,笑得滾出眼淚,又叫他,“阿烈。”

猊烈原本存了一堆的話要質問他——為何騙他,為何救他,為何,為何。然而卻在這一聲聲阿烈中,他內心那股莫名而生的悶氣,不知所以的化為了烏有。

只閉了嘴,冷著一張臉,任對方的指尖輕輕觸著自己的眉眼、臉頰,如同描畫什麽似得。

午後,一道聖旨下來,敕封三皇子李元憫為廣安王,賜嶺南封地,待傷愈後即刻出發前往。

嶺南是個遠離京城的煙瘴之地,民風彪悍,自古以來便是個苦地。但自從接到這個聖旨始,李元憫心間忍不住咚咚咚地跳起來。

——這輩子,終於有機會讓他踏出皇城的這一片天空了。

他自然知曉為何這道聖旨來得這般急,畢竟猊烈身份特殊且尷尬,不可能久居宮中,明德帝自要給他倆安排一個去處。

無論如何,自他謀算這縱虎之事始,這已經是他能夠想得到的,最好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