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珍饌

承恩伯才進京就倉促離京返回江南的事在京裏很快又悄悄傳了出來。

雖則不如河間郡王被責罰一事轟動,但也在不少人家裏頭引起了驚詫,好事之人去打聽,自然一無所獲只依稀知道似是江南老宅有長輩病重,這才匆忙趕回。

但仍然有些有心人打聽到承恩伯走之前還在金葵園拍下了一副曾庭雲的古畫,而那日據說慶陽郡王和昭信侯也在。少不得有人懷疑承恩伯是否又開罪了昭信侯,但慶陽郡王那裏口風一絲不漏只是笑著說些閑話,到底打聽不出。

只有屈太傅進宮了一趟,見了姬冰原一次。

姬冰原倒是知道屈太傅的意思:“老師不必太過擔憂,朕知道分寸。”

屈太傅道:“從前,老臣覺得皇上脾性太過冷了一些,雪質孤高,到底缺了些煙火氣,如今有了伴兒,是多了些人情味,但如何近日屢屢施展激進手段,昭信侯那孩子老臣看著是個品性極好的,皇上若是為他好,倒是替他累積厚德,養望存善,才有長遠福報。”

姬冰原道:“朕知道了,實是他們逾越在先,朕不能忍。”

屈太傅笑道:“皇上一貫器量寬宏,氣度深沉,如今倒是斤斤計較起來了,想來是有了心愛之人的原因。河間郡王賢名在外,承恩伯又是您的母族長輩,皇上燭照千裏,自然是看出他們的不賢昏聵之處,但世人庸俗,未必能察。皇上便是不能容,也當費些心思,摘出昭信侯,再緩緩教他們露出短來,一舉制之,豈不兩全其美?”

姬冰原道:“帝王之術,原是治天下,卻不是用來愛人的,朕有心愛之人,不能容人欺之一毫一厘,若不借此立威,還要教他吃更多委屈,朕一國之君尚不能護一人,何必為君?”

屈太傅嘆息道:“皇上,當日漢哀帝愛董賢,貶黜三公,高官厚祿,無所不賞,甚至臨終禪讓,其結果如何?皇上若為昭信侯長遠計,當慮之深遠,使其自立於世才好,況且老臣看昭信侯並非那等貪戀權勢之人,你要給,也要看各人志向。”

姬冰原神容微動,畢竟屈太傅說到了他心中最深的隱秘打算,他垂眸道:“老師所說,朕記著了。”

屈太傅伸手拍了拍姬冰原的手背:“老臣知道,這些道理你都知道,那兩人,無非也就是宗室子、閑散勛貴,說白了都是皇上自家人,皇上處置自家人,旁人說不上什麽,臣料皇上自有分寸。”

姬冰原道:“是,實是北楔那邊似有戰啟之兆,朕沒什麽時間和這些蠅營狗苟汲汲營營之人糾纏,打壓河間郡王,發落承恩伯,是要騰出時間來對待心腹大患,也省得養大了這些人的心,又歪纏生出枝節,少不得用些雷霆手段,震懾這些小人。”

屈太傅吃驚道:“竟有此事?如此,皇上的確是要重視,天下是太平了十幾年,但百姓尚才恢復過來,可經不起這戰事了——而且,定襄長公主去世後,老將們陸陸續續也都榮養了,如今軍中也只是青黃不接,新的年輕將領尚未領過軍,也不知如何,邊軍防衛也薄弱,主要是國庫空虛,這幾年養不下這麽多兵,也未好好練兵過。”

姬冰原道:“是,北楔一族,以狼為祖,騎兵兇猛,朕從前收付北原時遇上過一次,十分棘手,若是只是滋擾,邊軍也還能抵擋一二,只怕突如其來,大舉進攻,到時候號令四方軍伍衛國,一般人須號令不動,只能朕禦駕親征。”

屈太傅道:“但如今你尚未立儲,國本不穩。”

姬冰原道:“朕原本也打算擇成年宗室子立嗣,但都入不了眼,朕想了下,莫如在安王一系擇個年幼嗣子立著,到時候還得勞煩太傅,費心教導。”

屈太傅皺眉:“年幼嗣子,只怕越發不穩。”

姬冰原道:“朕已有考量,太傅放心,到時總能內閣、軍機處和宗室這邊,三角齊全,派上輔政大臣,必能平衡朝事,不至失控。”

屈太傅微微展眉:“也對,這些年雖說軍事荒疏了些,但文臣這邊倒是人才斐然,軍機處有章琰一人已足夠,內閣幾位宰相也頗具城府,皇上謀慮深遠,宗室這邊,皇上打算派誰坐鎮?”

姬冰原淡淡道:“河間郡王、慶陽郡王,再令昭信侯掌著京營,可保京城無慮。”

屈太傅一愣,又忍不住笑:“皇上果然還是皇上,河間郡王如今被你打壓,到時候又許以恩澤,怕不是感恩涕零,無論真心假意,也只好戮力為君了,慶陽郡王心底淳樸忠義,又極擅經營,兩人互相監督,倒算好。但皇上,這做主的人太多了,雖然互相牽制平衡,卻又極容易導致遇大事無人肯做主,貽誤軍機。”

姬冰原傲然道:“朕若禦駕親征,軍需無人敢怠慢,朕昔日能北定中原,還怕區區一個北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