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修行

青松得意洋洋,通體舒暢,身上已然換了寶藍色太監服,他這次得立大功,皇上獎賞,準他提職。

他正在耳房裏細細和墨菊等內侍說著他如何連夜騎馬疾馳三十公裏,求援調軍的光輝經歷,當夜如何驚險,他們如何死裏逃生,雲侯爺如何英明蓋世,滔滔不絕,好不得意。

正說得熱鬧,卻見一位年長尚宮帶著一宮女走了出來,路過耳房前廊,那宮女有些面生,卻已換下宮服,臉上眼圈紅腫,手裏拿著個包袱。

青松心中好奇,笑著問尚宮道:“姑姑辦什麽差使呢?這宮門也快落鑰了吧?”

年長尚宮笑道:“青松公公好,是送今年新采選的侍詔姑娘去內務衙門,遵上口諭不留宮了,即發還家鄉呢。”

青松一聽便知道這樣緊著打發出去的定是犯了大錯了,又看了兩眼那宮女,看顏色甚好,已是羞窘得滿臉通紅,便也不再問,等走了才悄聲問墨菊道:“今年新采選進來當差的多嗎?”

墨菊搖頭:“別提了,千挑萬選留下來這幾個伶俐出挑的,結果又犯錯了,千叮囑萬叮囑不要操之過急,規規矩矩當差,自有她們的福分,咱們皇上雖然不收用,但在體仁宮待過的女官,哪個不是衣錦還鄉,榮耀之極的?可惜了,一看就知道這姑娘急了。”

青松咂舌:“這樣花枝一般的姑娘,水靈靈的,看起來也和侯爺差不多年紀……皇上都看不上啊。”

“然後呢?”

他們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青松和墨菊慌忙跳了起來:“見過爺爺。”

丁岱冷笑道:“好容易換了這身藍皮,嘴巴又開始管不住了?上次吃的教訓還不夠?依我看你管不住自己,早些出去才好,省得早晚連累你爺爺!”

青松連忙笑著自己掌嘴:“好爺爺,丁爺爺,是我的不是,我這自己掌嘴。”

丁岱瞪了他一眼:“進房來給我說說你這一路的見聞。”

青松笑著道:“不是回來就給爺爺您報過了。”

丁岱道:“我是問朱五公子。”

青松一怔:“朱五公子……一路都是陪著侯爺玩兒啊。”

丁岱拍了下了他的頭:“一路玩兒?朱五公子今日在皇上面前自請戍邊,要任九邊守將!他之前可有在侯爺跟前提過?”

青松震驚:“什麽?真沒有!和從前一樣啊。”

丁岱拉了他進房細問。

定國公府,朱絳自請戍邊的消息也掀起了疾風暴雨。

他父親朱文庸正在書房裏叱責朱絳:“禦前也是你信口開河,熱血沖腦胡說八道的嗎?戍邊是什麽人去的?那都是罪將流卒待的地方!你連媳婦都沒娶,就自請戍邊,你還能議什麽好親事?你祖父正替你議著一門貴親,這消息一傳出去,竟是將人都得罪死了!你給我立刻進宮去請罪——不對,去找昭信侯幫忙說情,就說你是一時口快,皇上念你年幼無知,恕了你信口開河、狂妄荒誕之罪!”

朱絳垂頭長跪著,腰身筆挺,什麽都沒說,神情平靜。

朱文庸見他如此,越發暴怒:“似你這般日日吃喝玩樂,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不過是跟著昭信侯出去了一番,借光立了點功,沾了點恩賞,你還真以為是你自己的本事?那是皇上私下早安排妥當送給昭信侯的大功了,你們就是去撿的現成功勞!你就該有自知之明,還真癡心妄想,自以為自己能做出什麽事業來?我只怕你玷汙祖宗,給家裏引來大禍!”

朱絳平靜道:“父親日日在家中,莫非又做出什麽光宗耀祖的事不成?也不過是尋章摘句,編幾本附庸風雅的詩集,納幾房美妾,生幾個兒子,閑下來辦辦文會,聽聽門下清客的奉承,這樣的出息日子,兒子倒覺得不必重復了。待到門戶傾覆,大禍臨頭之時,也不過多一人少一人的差別罷了。”

朱文庸暴跳如雷:“你這逆子!”

他正拿了桌上的硯台要砸向兒子之時,簾子一挑,定國公朱雲卻走了進來,拄著拐杖:“住手!”

朱文庸氣勢一滯,放下了硯台,上前賠笑迎接父親:“父親您怎麽來了,是為了這逆子嗎?讓兒子教訓他即可。”

朱老國公看了他一眼,坐下來道:“好容易有個長了些志氣的孫兒,我只怕被你教訓倒教訓壞了。”

朱文庸一怔,陪著笑臉:“父親這麽說,兒子無地自容了。”

朱老國公看了眼朱絳:“你可知道,你祖母在為你議一門貴親,那小姐出身名門世族,溫柔賢淑,才華橫溢,你祖母親自上門相過,是極難得的貌美,對方十分舍不得嫁,畢竟你那點紈絝的名聲在外。要不是這次你同昭信侯出去辦差,辦得頗為漂亮,對方松口還不會這麽快。但你若要去做戍邊守將,那對方是絕不可能嫁過來的,這門親事只能作罷了,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