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權術

雲禎披著白孔雀羽氅回到學堂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潔白如玉的羽毛比之前那藍孔雀的又不知要醒目許多,雲禎才出孝,發上本就戴著白玉冠,再被這白孔雀羽氅一襯,越發襯出了些神清骨秀的仙氣來,細看五官眉目像是墨筆勾畫過,眸清似水,唇紅齒白。

滿堂的王孫都頓了頓,發現這位新繼任的小昭信侯,年歲雖小,長得還真有些出色,舉止也嫻雅風流,不似俗人。

課堂寂靜,接下來範學士講課,中規中矩講完一堂課,無事發生,直到下了課,朱絳只跟著他說話:“前兒我發現了一家好店,做的極好羊骨頭湯,下了那麽大的魚來吊湯,魚子還全炸了,又香又鮮!我帶你去嘗嘗,你一定沒吃過。”他興致勃勃伸手比劃著,顯然迫不及待要和雲禎開始從前那快活的日子。

雲禎看了眼朱絳,覺得他這沒心沒肺的缺心眼還挺可愛的,他父親是次子,他又是次子生的次子,雖然是嫡子,基本是沒有希望承爵,而他也和曾經的自己一樣,就等著大了結婚,分家,出去拿著分出去的田產和店鋪過一個沒心沒肺的日子,胸無大志,只求當下,難得有個志同道合一起吃喝玩樂的玩伴,他當時也覺得事事合拍,和朱絳很是能玩在一起,甚至覺得,和朱絳就這麽搭伴玩上一輩子,也是件極開心的事。

可惜,如今自己卻是要踏入名利場的了。

雲禎垂下睫毛,微微帶了些愧疚:“行吧。”

朱絳喜出望外:“我給你說一定不會後悔的!那兒還烤得極好的芝麻燒餅!和那羊湯絕配了!又暖身子!”他停了停忽然又想起來一事問道:“說起來你府裏怎麽忽然把青姑姑打發嫁出去了?我前兒太忙,知道的時候她已嫁走了,也沒顧得上替她添個妝。”

雲禎淡淡道:“她原本就是寄居的親戚,我如今也大了,留在侯府不合適。”

朱絳沒心沒肺,倒也沒怎麽在意,不過是順嘴一提:“也對,之前我也聽老於抱怨,說克扣得厲害,自從長公主去世後,忠義院無論是月銀還是馬糧,取暖的碳,還有衣食這些小事上克扣得都很厲害,管事的嘴臉也難看,我當時還想和你說實在不行就把小石榴給我,我去和國公求一求,也能養起……嗨如今青姑姑走了也好,不然她整天替你當家,倒是把老人兒都得罪光了,我們家也有不少從前和外祖父征戰過的老兵,那都是在莊子上榮養著呢。”

雲禎道:“我當時病著,不太曉事,青姑姑說有幾位老兵說想要回鄉,我想著人想要回去也不能攔著……就應了,後來才知道都是住不下去了,以為我嫌棄,就都自己提出要求回鄉了。從前我父親不管事,母親又多在軍中任上,西府都讓青姑姑管著內務,她出身低微,見識也就那般,怪我們自己罷了。”

朱絳笑著:“你現在不是處理得很好?聽你家小廝說喜事辦得很漂亮。”

雲禎將文具收好,站了起來,隨口道:“都是長史操辦的。我並沒操心。”

朱絳點頭低聲笑道:“我聽父親說你那長史可是二甲進士,真正有學問的……”

他們兩人說著話出了前堂,王孫們有的若有所思,有的交頭接耳。

大部分人頗有些自矜,畢竟他們自幼出生於皇室近枝,大部分人在十八歲成年成婚時,將會按制得封爵位,親王之子大多得封郡王爵位,最差也是個輔國將軍,對昭信侯並沒怎麽放在眼裏。

但他們卻也都知道新一任的昭信侯的母親,卻是掌軍多年,戰功彪炳的定襄長公主,直到去世前還掌著京城軍權。

皇帝對這位年齡尚幼的昭信侯示寵,自然是為了籠絡軍中人心。

再不屑一顧,也都還是記住了這位才第一天來上學的昭信侯小雲侯爺。

然而就算他們再心裏不屑,在接下來的日子,也逐漸認識到了這位小雲侯爺的得寵,每日午膳,這位小雲侯爺都是被來自體仁宮的小內侍們畢恭畢敬地請走,然後一去不回,下午的騎射課直接就沒參加,然後直到講章課,昭信侯才姍姍來遲,有時候睡得紅撲撲的臉上還帶著被褥的印子。

開始有宗室嘗試著結交這位昭信侯,然而這位昭信侯卻一律以才出孝不好張揚為名,幾乎拒了所有的宴飲,唯有定國公家的朱小公子,與他自幼交好,時常同進同出。

少不得有人和朱絳結交,想通過朱絳邀請昭信侯出去,才發現,原來這位昭信侯其實也極少與朱小公子出門。

“看來這位昭信侯並不簡單。”姬懷素坐在座位上,面容冷淡,他旁邊一位中年文士若有所思地拿著茶杯沉吟著:“小昭信侯雲禎,是我們早就定下來進京就要結交的目標,如今其他宗室子都在投貼邀請他,聽說卻沒一個能把他給請出來的,包括姬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