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案 學生火燒趙家樓 車夫猥褻紅衣女(第4/9頁)

紅燈照的形象,不同時期的歷史有不同的描繪,這幅畫出自《京津拳匪紀略》,是未成年女孩的形象,裹著小腳,穿著紅衣,提著紅燈。據當時文人和洋人日記記載,紅燈照確實是一群未成年的女孩——未通經血,被視為純潔,可抵禦洋槍洋炮

我當然信了,我見過,正定就有!她們(紅燈照)在街上走,我們都得燒香磕頭,就算是大師兄也得跪下。你(指金木)是北京人吧?紅燈照進北京的時候,你應該還小,但肯定聽過這個歌:“這苦不算苦,二四加一五;滿街紅燈照,那時才算苦。[10]”我也說不清到底什麽意思,但人人都在傳,我從老家到北京,一路都聽到人傳。

美國國會圖書館收藏的照片,這是一張相對客觀展現義和團狀態的照片,既不是表演也不是八國聯軍的囚徒。農民裹上頭巾,拿起兵器上街,就成了拳民。這也是為什麽義和團組織壯大快、潰散也快的原因

去北京的路上,我還是害怕了。一路上,除了我們,就是死人。路過天津的時候,路邊都是屍體,腫的,爛的,有個沒頭的,懷裏還摟個小孩。有一天在河邊過夜,晚上水還在淌,早上起來,整個河道都堵死了,全是漂著的屍體,臭。

我吐了好多次,忍不住。

不是,我不是第一回見死人,但是第一回見女人屍體。那些女的,腳都被砍了,奶子也被割了,還有的女人,下面用刀給剜了。

沒洋人,死的全是中國人,教民。表哥說,肯定因為這些人信教,不裹腳。一路上都沒看見洋人,我們的人卻越來越多。快到北京時,除了我們幾個村裏練拳的,挑擔子的小販、要飯的、和尚、道士,還有剃頭匠,都綁上紅頭巾,跟了我們。

我就想著,趕緊到北京,找錢莊換銀子。

殺人

進了北京,錢莊的影子還沒見到,我卻殺了人。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五月十四(公歷6月10日)。那天傍晚,我們從東直門進城。我順著大街一看,媽呀,全是店鋪,招牌,上哪兒找錢莊去?而且,街上亂七八糟,所有的店鋪都關著門。表哥領著我找到了當地練拳的,一個胖子——那人臉胖得像個葫蘆——把我倆帶進了東四十條胡同,安排了住處。

胖子叫曾凡宇,20歲,人很好,還給我們弄了吃的,我記得是羊肉雜面湯,太好吃了!我也沒問表哥是怎麽認識曾凡宇的,只管吃,一口氣吃了兩碗。說實話,當時太亂,看見穿紅肚兜和戴紅頭巾的,就踏實。

我們喊曾凡宇叫曾老師,他是本地人,懂得多。晚上睡覺時,他跟我們說了怎麽區分毛子。我們在直隸,洋人是大毛子,教士是二毛子,教民是三毛子。到了北京,不一樣了,凡是跟洋人有點關系的,都算二毛子,比如用洋火的,戴懷表、戴眼鏡、看洋書洋畫的。

而且,還有一種更難分辨的,心裏親近洋人的,是最大的二毛子。怎麽分辨?我也蒙了,心裏親近洋人,那怎麽看出來?曾老師說:“北京最大的二毛子,是一龍二虎。龍是光緒皇帝,虎是李鴻章和奕?,這三個人,就是心裏最親洋人的。”

義和團吸引了大量小孩參與,聚眾練拳表演、反叛社會規範,以及破除束縛的殺戮,都暗中迎合了青春期少年的本性。劉福姚《庚子紀聞》記載:“義和團之在京也,紛擾如麻,以紅巾為號,出入城門及街市無禦之者。到處脅人入會,率取十余歲男子,謂之有緣,焚香於壇,令之狂舞,雲有神附體,即令出遊,自能識教民尋而殺之。”

我哪懂這個,就聽他說連皇帝都要殺,心裏嚇壞了,找錢莊的事都忘幹凈了,提心吊膽地睡了一晚上,夜裏聽見外面叮叮當當響了一宿,都是鐵鋪打兵器的。

我有點後悔來北京了。後悔也沒用,我手握著那根從正定帶來的白蠟杆,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睜眼醒來,曾老師和表哥已經穿戴好,準備去殺毛子了。我就想,跟著瞎轉轉,不殺人就是了。我也不敢啊!

我們有四五十個人,各自拿著兵器,在東直門城門口守著,有人進城出城,就攔住檢查,看是不是毛子。那時候我練拳也熟了,念完咒,馬上就能耍,比在老家好,看的人多。小孩不都那樣嗎,越有人看越起勁。北京的更厲害,他們衣服穿得好,說請紅孩兒,就能打扮成那樣,很多也都是小孩,跟我當時一樣。

我們要是懷疑一個人是二毛子,就讓他跪下,燒一張黃紙,紙灰揚起來,就放他走,紙灰要不揚,就是毛子,馬上殺掉。曾老師連殺了四五個,臉上都是血。這個胖子厲害,殺人不眨眼,而且殺得慢,一刀一刀割,先砍手腳,再砍腰。有個女的,頭朝下埋在地裏,扒了褲子,倆腳還在蹬,他就上去拿刀在倆腿中間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