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6頁)

“槍裏沒子彈!你嚇唬誰呀?”寧全福舉起拖布。

“如果槍裏有子彈,我真想打死你!”寧遠把槍口對準了爸爸的左眼,“亂倫的人都是瞎眼人,真應該讓你的眼睛瞎掉!”

“你個小兔崽子!”寧全福扔下拖布,雙手攥住槍管。

寧遠扣動了扳機。

“砰!”

寧遠呆住了。

寧全福左眼血糊糊的,剩下的那只右眼瞪著他,身體一軟,坐在浴缸外,頭垂在浴缸沿上。

寧遠嚇傻了,這是怎麽回事兒?他手一軟,槍掉進浴缸。

腦子一片空白後,寧遠想起來,那天自己明明把子彈退了出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是誰又給裝上了?

“爸爸!對不起,我以為……”寧遠搖晃著爸爸。

寧全福的臉沒了生氣,血流進了浴缸。

寧遠撕扯著自己的頭發,看著爸爸慘不忍睹的樣子,跑到了客廳,扯起一條沙發巾,跑回去蓋在爸爸身上,跑出了家門。

他失魂落魄地往派出所走,“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槍裏有子彈,我不想殺人,完全是意外……”

寧遠擡起頭的時候,發現自己並沒有去派出所自首,而是站在自己畫室的門口。

客戶還在等寧遠。見他兩手空空回來了,氣憤地說:“我說你根本就沒畫,你還狡辯,非說你畫了,在哪兒呢?蒙人!”

“我沒蒙人!我現在就給你畫!”寧遠直愣愣走到畫案前,拿起筆,不假思索,臂膀和手腕就靈活地擺動起來。

此刻的寧遠,創作靈魂好似一片纖塵不染的蔚藍天空,一只潔白的羽毛自由自在地飄飛起舞,那是畫畫的人追求的最高境界。

客戶湊在一旁觀看。

寧遠的筆下先是出現兩個花苞,粉紫透紅,初綻緋紅,淡淡吐香,恰似出水芙蓉在高歌生命的春天。

接著,數片姿態各異的荷葉躍然紙上,生機勃發,浩然正氣。

然後,紙上出現了吹拂的微風,那春風帶著水分的清新,能寧息人的火氣,洗滌人的煩躁。

“好啊!好一幅艷陽朗照!”客戶不由得拍起手來“早知道,你就不用回家去拿了,現畫不就行了?”

“艷陽朗照,”寧遠喃喃道,“艷陽朗照。”剛才,他滿頭滿臉還是地獄的灰塵,而此時,他心中那一池荷花又重生了,滿湖的荷花姿態各異,生機勃發,近處有幾朵翠蓋掩映的盛開紅荷。滿紙煙雲,沉著痛快。

3

齊大庸示意莫小蘋再重復一次。

莫小蘋說:“寧遠,我再問一次,兇手開槍前,知道槍裏有子彈嗎?”

“不知道。”

寧遠的回答是實話,因為三條曲線都溫順地趴在那裏。

“兇手開槍前,想到過槍裏可能有子彈嗎?”

“不知道。”

“兇手開槍前,想到過死者可能會被打死嗎?”

“不知道。”

寧遠的“不知道”剛出口,爸爸瀕臨死亡的面孔就出現了,他的腸胃裏翻江倒海,他拼命忍著,不讓腸胃裏的東西吐出來。

“寧遠,你怎麽樣?要不,休息一會兒?”莫小蘋忍不住問。

莫小蘋說話的時候,盡量保持克制,但寧遠還是從中聽出來一絲殘留的感情,他的鼻子一酸。莫小蘋的冷峻,對他來說無異於酷刑,他拼命關住回憶的閘門,以減輕精神折磨,捍衛心底的那道人性防線。可是,莫小蘋卻逼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那可怕的夢境中去,他想不去都不行,因為他的意識,他的靈魂,就像是一只木偶,被莫小蘋操縱著,只要她擺弄手裏的線,他的靈魂就被扯得生疼。

寧遠止住了嘔吐,卻止不住思緒。那天,自己把子彈退了出來,是誰又給裝了進去呢?不像是爸爸,他把槍當做一根棍子,掄起來就打向自己。也不可能是妹妹,她還小,沒那個心機,只能是媽媽!

媽媽為什麽要把子彈裝進去?媽媽是想親手殺了爸爸,還是想借自己手殺死爸爸?

寧遠感到心驚肉跳。媽媽恨爸爸,記得小的時候,媽媽不止一次咒爸爸死,有一次,媽媽把他攬到懷裏說,“快點兒長大,替媽媽殺了他!”

監視屏上的三條曲線不知疲倦地上下跳著,特別是紅色曲線,像穿在舞蹈演員腳上的一雙紅舞鞋,激情澎湃地翻滾起舞。

莫小蘋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已經夠了,寧遠在她搜集到的所有犯罪信息上都是高強反應。

劉保國見火候到了,問:“寧遠,已經沒什麽可解釋的了,測謊儀都告訴我們了,是你殺死了你爸爸!”

寧遠愣愣看著正前方。

“寧遠,你別再抗爭了!”齊大庸說。

莫小蘋說:“寧遠,我知道,你想保護你的妹妹和媽媽,可是……”

劉保國把話搶了過去:“可是,同時你也在掩蓋真相!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