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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樂在半夜十二點後才回到蓼科兄妹的家,他一直騎著摩托車四處尋找鈴蘭,卻遍尋不著她的身影。鈴蘭是走路,照理說應該不會去太遠的地方,但神樂還是沒找到她,反而看到有可疑的人挨家挨戶查訪,顯然正在找人。

白鳥裏沙說的話似乎是真的,也許應該馬上離開這裏。一旦到了明天,將會有更多偵查員出動,展開地毯式搜索。

不過神樂無法對鈴蘭棄之不顧。雖然她是自己跟來這裏,現在也是沒有向神樂打招呼就擅自跑出去,或許並不需要在意她,但如果警察發現她,一定會逮捕她,然後偵訊她。想到她和事件毫無關系,也毫不知情,卻可能會遭遇這種情況,神樂就無法獨自離開這裏。

蓼科兄妹的家和神樂剛才離開時一樣,沒有開燈,靜悄悄的。原本以為鈴蘭可能已經回來的期待也落空了,但警方似乎還沒有發現這裏。

想到偵查員可能躲在屋裏,神樂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向房子。他沒有從玄關進屋,而是繞去車庫,因為那裏也有出入口。

他悄悄地用鑰匙打開門,屋內似乎沒有人。他松了一口氣,走進屋內,但沒有開燈,因為深夜亮燈可能會吸引警察上門查訪。

如果鈴蘭遭到警方逮捕,警方就會知道這裏,既然警方似乎並沒有發現這裏,代表並沒有抓到她。不,也許警方已經從她口中得知這裏,正在盤算進攻的時機。想到這裏,神樂很想趕快離開,但他還是繼續往裏面走。如果鈴蘭在自己離開之後回到這裏,一定會不知所措。

而且,即使鈴蘭落入警方手中,也未必會說出這棟房子。從她之前的言行判斷,她堅守沉默的可能性反而比較高。

他走去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茶杯仍然放在桌上,裏面還有三分之一杯冷掉的紅茶。

他回想起和鈴蘭的對話。她說神樂很可憐,難得來到這麽漂亮的地方,卻整天守著計算機,這樣的人生太可憐了。

神樂雖然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但在旁人眼中,或許會這麽認為。他的確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大自然接觸的記憶了。既無法體會到季節的變化,也從來不在意空氣中有不同的氣味。他之前並不認為這樣的生活有什麽問題。科學文明是豐富人類生活最不可或缺的東西,他為自己從事發展科學文明的工作感到自豪。之所以需要保護大自然,只是為了維持最適合人類生存的環境而已。他認為親近大自然或是愛上大自然,都是在浪費人生。

神樂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幅畫,畫中有一雙手,那是隆畫的。隆經常畫手,那些畫接二連三地浮現在他腦海中。

那是……什麽的手?代表了什麽意義?

之前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在神樂的內心擴散,有點兒熟悉,又帶著痛苦的感情湧上心頭。他之前從來沒有對那些手的畫產生過這樣的感覺。

畫中的那雙手在神樂的視網膜上動了起來。那雙手在畫中慢慢改變形狀,以驚人的速度換了一張又一張,和動漫的原理一樣,看起來好像是手在動。

神樂注視著那雙手,原本是畫中的手漸漸變成真正的手,那雙手的動作越來越復雜,突然停了下來,下一刻,伸向了神樂。

他慘叫一聲,睜開了眼睛,身體在痙攣。

昏暗的前方,可以隱約看到墻壁。墻上掛著時鐘,圓形的時鐘指向淩晨三點多。

神樂眨著眼睛,不停地深呼吸,身上流了很多冷汗。他用手背擦脖子時,感覺到右側有人。他嚇了一跳,看向右側。

鈴蘭站在那裏,若無其事地露出笑容。

“你在這裏幹嗎?”他問話的聲音很沙啞。

“我在看你,你好像睡得很舒服。”

神樂皺了皺眉頭。

“沒這回事,睡得糟透了,而且還做了噩夢。先不說這個——”神樂注視著鈴蘭的臉,“你去了哪裏?我剛才一直在找你。”

雖然神樂努力用嚴厲的口吻說話,但鈴蘭完全不在意,臉上仍然帶著微笑。

“我哪裏都沒有去啊,只是在附近走一走。我不是說了嗎?附近有很多漂亮的地方。”

“三更半夜嗎?”

“因為有些東西只有晚上才能看到啊。”

神樂立刻知道她在說什麽:“你是說星星嗎?”

“獵戶座、仙後座、雙子座,我第一次這麽清楚地看到這些星座。神樂,你也應該和我一起去看。”

“我不是說了嗎?我剛才一直在找你。”神樂站了起來,“先不說這些了,幸好你平安無事,你在路上沒有遇到警察嗎?”

“警察?什麽意思?”鈴蘭偏著頭。

她還真是在狀況外啊!神樂很想苦笑。

“詳情晚一點兒再告訴你。總之,必須趕快離開這裏。”

“現在馬上要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