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8(第2/4頁)

我並未告訴麻由子關於智彥等人半夜搬運棺材狀箱子的情況。當然,我也什麽都沒問智彥。箱子裏面究竟是什麽,他們到底在幹什麽,我至今仍全然不知。

但有一件事可以想象,且與麻由子的懷疑一致—篠崎的事情。從那天以後,篠崎再未露面,然後就離開了,理由是個人原因。

箱子裏裝的是篠崎。這樣的推斷並不離奇,反倒可以說很穩妥。問題是裏面的篠崎是何種狀態。

後面的事情就不用怎麽考慮了。猜測是有的,但這只會讓心裏更加陰暗,更重要的是,猜測毫無根據。

我之所以未告訴麻由子,是不想讓她產生不必要的擔心。只要她不知道,就不會把她也牽扯進去。

想到這裏,我心生迷惘。

真的是這樣嗎?我不告訴她的理由只是這個嗎?

不。我想,之所以沒把棺材的事情告訴麻由子,其實是為了我自己。為了自己,我不能說。我害怕一旦說了,一切都會毀壞。會毀壞什麽呢?為什麽會毀壞呢?這些我仍未想通,無法形成語言。但害怕的念頭的確存在,而且正在向我發出警報。

麻由子要在平安夜跟智彥見面!她或許知道些什麽。

我害怕的就是這一點。原來,這就是我心中不安的元兇。

星期一是天皇誕生日,所以從星期六起三天連休。若在星期六的晚上能跟麻由子見面,我的身心就可以完全恢復了。可實際上,我只是白白休息了三天而已。連休的收獲無非是看完了攢下的錄像,讀完了一本紀實小說。

正當連休最後的晚上開始空虛起來時,門鈴響了。智彥一臉微妙的表情站在門前。

“怎麽了?”我抓著門把手問道。

“嗯,有點事想求你。”智彥神情僵硬,瘦削的臉看上去比往常更蒼白、更憔悴。

“先進來吧。”我說道,可智彥始終站在門口,連鞋都不脫。“你怎麽了,進來啊。”我說。

“不,在這兒就行。馬上就好。”

“到底什麽事?這麽一本正經的。”我試著笑了一下,但表情也有點僵硬。

“嗯。其實,我想要你轉讓給我一件東西。”

“什麽?”

智彥吸了一口氣,直盯著我的眼睛說道:“安全套。”

這次輪到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我抱起胳膊,吐著氣點點頭。“我知道了。”

“你以前說過,去買大概會不好意思,需要時只管說一聲就行。所以……”

我的確這麽說過,是在身為智彥摯友時說過的話。

“是嗎?因此才特意過來?”我撓著頭,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很抱歉讓你白跑一趟,我現在手頭沒有。”

“是嗎?”

“啊。”我點點頭,看著智彥。他一直在盯著我的臉,並不顯得失望。

“是嗎?那也沒辦法。我自己想辦法吧。”

“就算藥店沒有,便利店也會賣的。”

“嗯,我知道。抱歉打擾你了。”智彥抓住門把手。

“去喝點啤酒吧。”

“不,今天就算了。下次吧。”

智彥最後又盯了我一眼,然後走出房間。我邁出一步正要鎖門,卻停了下來。平常都會聽到智彥在走廊裏的腳步聲,這次卻未聽見。

那家夥還在那裏,在門對面,一動不動地站著。

一瞬間,我明白了智彥來這裏的理由。他來是為了確認我對麻由子的感情。現在,這小子無疑已得到了答案。

我和智彥隔著門,像銅像一樣佇立。雖然看不見他的身影,可我知道一定是這樣的,他也一定察覺到我在這麽做。

就這樣持續了數秒。我像凍結了一樣靜止在那裏,只覺得心中有樣東西在慢慢倒下。曾在電視上看到過亞馬遜巨樹被砍倒瞬間的慢鏡頭,那一場景如今出現在腦海中,背景音樂則是《安魂曲》。啪的一聲,腳步聲傳來,是智彥邁出第一步的聲音。有如解開封印的暗號,我的身體也動了起來。我一面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一面鎖上門。

這時,我心裏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跟既視體驗很相似。我感到自己曾有過同樣的體驗。

不,不是這樣。今晚的事情我早就預知到了。我早就知道智彥會來,然後二人的友情就會消失。我不知道為何有這樣的預知,總之我早就有了。

微弱的疼痛襲上頭來,我有點惡心。

我離開房間是在將近零點的時候。風很冷,被暖氣溫熱的身體頓時涼了下來。我把兩手插進皮大衣的口袋,在大街上尋找出租車,呼出的氣息像吸煙時一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