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光復會秘密集結

奇怪的安徽會館

夜已經很深了。

西安門外,街道交錯縱橫,卻不見半點燈火。

背上的這道刀傷,需要胡客尋找一個不被打擾的地方靜養一段時間才行。但客棧非安全的去處,官府一旦追查刺客,首先不會放過的就是供旅人居住的客棧;頭號當鋪也去不得,那裏早已經被封了。

頭腦裏的念頭旋轉了一圈後,胡客想到了一個去處——安徽會館。

當日吳樾、張榕和胡客一同進京,分別之時,吳樾曾告訴胡客,如果有什麽差遣,只管去後孫公園胡同的安徽會館尋他便是。

在同吳樾相處的幾天裏,吳樾知恩仗義的品性,令胡客頗為欣賞,只不過胡客性格深沉,平素少言,心中即便認定了某個人,也不會流露於形色之間。他對結為連理的姻嬋尚且如此,何況是沒有深交的吳樾?

有了明確的目標,兩人便揀正南方向而行。

姻嬋一直關切地注視著胡客。胡客的臉色有些委頓,這令姻嬋的心中翻湧起無盡的悔意。在逃離瀛台的時候,因為匆忙,姻嬋竟忘了將那口藥箱裏的治傷藥拿走。眼下雖時不時路過某家醫館,可一旦入內治傷,就等於留下了行蹤,禦捕門的捕者依此追查,很容易就能掌握兩人的去向。

現在只有忍耐了。

胡客忍耐刀傷的疼,姻嬋忍耐心頭的痛。只有到了安徽會館,安頓好了,再想辦法治傷。

不知走了多久,兩人終於尋到了後孫公園胡同,也找到了位於胡同北側的安徽會館。

這座同治年間由李鴻章等安徽籍官員捐資修建的建築,分為正院、東院和西院三個部分,內有夾道將三套院落分開,夾道間開的門又將三套院落連成一體。三套院落各自開有一道氣宇軒昂的朱紅大門,無論從哪一道大門進去,都能通達各處。

胡客和姻嬋尋到的,是西院的大門。

敲門。

門剛一響,門內就傳出了聲音,似乎竟有人一直守候在門後:“誰?”

如此深的夜,竟還有人守在門後,且這一聲“誰”,問得既謹慎又小心。這是極不正常的。胡客對各種異常情況十分敏感,哪怕是微小到極致的異常,尤其是在經歷了這樣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後。所以他沒有應答。

“是誰在外面?”片刻後,門內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胡客仍然沒有答話,並示意姻嬋不要做聲。

門內人長時間聽不到回應,免不了好奇,輕輕地拔去門閂,啟開一絲縫兒,想看一看外面到底是什麽情況。

門一開,胡客就不會再給他以關門的機會。

盡管背上受了重傷,但胡客的身手仍然足夠迅速。他閃入門內,右手的五根指頭,準確地扣在了開門人的咽喉上。先下手為強,這是胡客在練殺山中學到的第一課。不管對自己有沒有害,只要情況異常,就必須先制住對方,如此方可保證己方的安全,尤其是姻嬋的安全。

門裏面本來是漆黑一片,胡客這一動手,周圍立刻響起了哢嚓哢嚓的響聲。

胡客和姻嬋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

那是好幾支槍在爭相上膛。

胡客本能反應,將開門人擋在自己和姻嬋的身前。胡客向左右前三個方向觀察,只見漆黑的夜色裏,隱隱約約站了三個人。

沒有人說話,這夜靜得讓人窒息。

一支火把忽然點亮了。

“把家夥收了,是自己人!”胡客的右側忽然響起了一個急切的聲音。

這聲音十分耳熟。胡客識得,那是張榕。

站在右側黑暗裏的人,正是張榕。他點燃火把後,立刻認出了胡客。他從黑暗裏沖了出來,攔在胡客的身前,避免了一場誤會的發生。

胡客松開了手,開門人揉了揉脖子,扭過頭來,兇狠地瞪了胡客一眼。

張榕將胡客和姻嬋往會館裏面引。另外三人沒有跟來,仍舊留守在大門後,看樣子的確是在等候什麽人。

“真沒想到這個時候你會來!”張榕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解釋,“剛才那些人,都是會裏的兄弟。吳大哥,還有其他的兄弟們,都在西耳房裏候著呢。”

安徽會館裏房舍很多,夾道極為復雜,行走其間,如同走入了一座不大不小的迷宮,若沒有張榕的指引,要在會館裏找一個人,倒不是件容易的事。

來到西耳房外,張榕敲響了房門:“是我。”

“來了嗎?”伴隨開門的吱聲,房中傳出了吳樾的問話聲。

“你看是誰來了!”張榕笑著說。

吳樾見到胡客和姻嬋時,驚喜之情溢於言表。見到胡客是喜,見到姻嬋則是驚。他還記得姻嬋的樣貌。當日假扮成獄卒的姻嬋,和胡客一起,將他救出了八寶洲的秘密監獄,只不過當時他以為姻嬋是個男人,如今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位容顏亮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