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光緒帝的密旨(第6/11頁)

晚上睡在二樓的客房裏,十二個人仍然輪流守夜。

但是到午夜時分,還是出事了——客棧失火了。

和漢口大智門的四海客棧一樣,火也是從廚房裏燒起來的。因為是午夜,忙了一天的夥夫和小二都睡下了,無人控制的火勢越燒越大,最終蔓延至整家客棧。滾滾濃煙中,刺客道的人迅速從房間裏撤離,然而聚到客棧外一點人數,卻發現少了三個人。

“果然跟來了!”

黑衣人神色凝重,這少了的三個人,多半已在剛才的混亂中慘遭毒手。看來茅革集也非久留之地。黑衣人一招呼,剩下的九個人從馬廄裏牽出坐騎,連夜向南方趕路。

至黎明時分,經過一片果林時,一個叫陸橫的青者,在壓抑了一天一夜之後,終於無法忍受下去了。

“你們先走,我一個人留下來對付他!”

往常都是讓別人承受死亡的恐懼,而今卻徹底顛倒過來。陸橫不想再逃了。橫豎是一死,與其在逃跑的途中死得不明不白,還不如正大光明地與胡客對決而死。

黑衣人了解陸橫的脾氣,沒有勉強他,帶上其余的人速速離開了。

陸橫一個人留了下來。

他手握一對吳鉤,立在果林中。

晨曦穿透枝椏的間隙,灑滿他的全身,將他的影子扯向西方,拉得斜長斜長。

“出來吧!”陸橫橫眉怒目,“我知道你就在附近!都說你是兵門的後起之秀,難道就只會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嗎?”

他渾厚的話音剛落,一條魁偉的身影,從一株樹後轉了出來。

陸橫斜仰起頭,眯縫雙眼,望向初起的朝陽。也許這是最後一次欣賞人間的日出了。他有些留戀地多看了幾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緊了緊握吳鉤的雙手。

陸橫在道上的綽號是“趙客”。“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古老的燕趙之風造就了世代相傳的燕趙俠氣,是以自古以來,燕趙之地就多感慨悲歌之士。陸橫是河北人,與生俱來了這種俠的氣質。自入刺客道起,十余載寒暑,他始終秉承替天行道的原則,只殺該殺之人,若任務的目標是他覺得不該死的人,他便拒絕執行。這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令他在道上頗具俠名。

在這樣一個晨曦明媚的清早,在這樣一片靜謐安寧的果林,吳鉤與短刀相撞,星火四濺。刹那間驚鳥啁啾,振翅紛飛。一場生死對決,就此展開!

陸橫早就聽說過胡客的強大,一上來絕不輕敵,使出了全力,發動了一輪疾風驟雨般的進攻。然而這輪拼盡全力的疾攻並沒有對胡客造成太大的麻煩。當迅猛的浪潮平息後,胡客的反擊開始了。刹那間,陸橫左右支絀,顯得手慌腳亂。對陸橫而言,能勝過屠夫一招半式的胡客實在是過於強大了。只不到三十個回合,在胡客的“龍轉扶搖”中,陸橫回鉤不及,被短刀侵入中宮,敗下陣來。

吳鉤掉落於地,吳鉤的主人則閉上了眼睛。

“你走吧。”出人意料地,胡客並不打算取他的性命。

陸橫睜開眼睛:“為什麽?”

“你敢留下與我對敵,還算有些骨氣。你在道上的名聲不壞,快走吧,別再讓我看到你。”胡客在道上行走六年,聽過不少青者的名頭,然而能讓他佩服的人並不多,陸橫身手並非翹楚,但人品德行出眾,算是其中的一個。胡客收起了短刀,與陸橫錯身而過,頭也不回地向南邊走去。

陸橫像丟了魂魄般,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敗於胡客之手,卻能保住性命,讓他有些錯愕。在這份錯愕中,他忽然意識到,胡客的為人,似乎並非如道上傳言的南家人那般。片刻後,他忽然轉過身,沖走遠的胡客大聲喊道:“他們會在九龍道設伏,你不要再追下去了。”

“那我就在九龍道破伏!”胡客的聲音堅如磐石,步伐一往無前。

陸橫提到的九龍道,位於果林南面三裏地外的兩道山梁之間。九龍道左傍山,右臨澗,迂回蜿蜒,有如龍身九曲,因地勢險要,自古以來就是兵家戰地。從春秋戰國起,在此地發生的大小戰役以數十次計。據說此地的鄉民,在道旁的山澗中刈草時,常常能拾得銹蝕的斷戟殘劍,多為前朝之物,也有不少被流水沖散的遺骸殘骨,零星地散布在亂石淺草之間。

黑衣人不願意坐以待斃,也知道陸橫不是胡客的對手,所以當胡客被陸橫暫時阻擊在果林中時,他帶余下的七個人趕到九龍道,在第七拐的荒草叢中設伏,按住兵器,屏息以待,準備依靠九龍道的險要地勢,給胡客以致命的伏擊。

山澗深處流水嘩啦,滿山林莽鳥啼蟲吟。在潛伏的殺氣四周,卻是一派融融其樂的春景。

等待了片刻,在灑滿陽光的山道盡頭,胡客的身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