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偏右(第3/3頁)

今天上午打過了。杜,你那天真的沒有看到嗎?

看到什麽?

實話跟你說吧,其實打在死刑犯的那槍在這裏。主任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對呀,不是打心臟嗎?

主任搖了搖頭,不,是打在了這裏,就是我現在爛的這個地方。

心臟偏右的地方。

老太太在醫院又觀察了一個星期,恢復得基本已經差不多了,可是主任還是不能解決到底讓不讓她出院。雖然老太太現在視力已經恢復到0.6,看東西與行動都沒有問題了。可是有兩個問題依然沒有解決,那就是老太太還是看不清楚主任,而每一次看到自己的兒子都會大叫有鬼。最後主任還沒有怎麽樣,那個大人物的兒子卻已經不耐煩了。他跑到主任辦公室把主任臭罵了一頓,當時主任陰著臉不說話,院長站在主任身邊一臉的訕笑。那個人認為自己有頭臉屬於公眾人物,怎麽也不能接受自己帶著秘書來醫院時,卻被自己老媽罵成是鬼。所以他決定接他媽出院,醫院對此沒有一點意見。

老太太出院那天,是我攙著她下樓的,她還是像原來那樣嘮叨。老太太一邊拉著我的手一邊說,孩子呀,多虧你們呀,我這老骨頭才能看得見。可是我這眼睛還真奇怪,怎麽就不見主任呢。主任可是好人,我這眼睛全靠他了。對了我這幾天真的見鬼了,你們還說他是我兒子,你們凈騙我。

我笑著問她,阿姨,那鬼什麽樣的?

全身血淋淋,可嚇人了。胸口還有一個大窟窿,突突地往外冒著血呢。老太太手在自己的身上比著那個地方。

心臟偏右的地方。

最近天病人不是很多,主任經常不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偶爾見到他一次,他的臉跟茄子一個顏色。主任的手一直捂著胸口,有幾個護士說主任也在“效顰”,結果被主任狠狠瞪了一眼,我知道主任的胸口的傷還是沒有好。

這兩天下午無聊的時候,我就會借著查房的時候和病人聊天。剛剛住進來的家夥是個記者,聊天時有著職業的神侃。不到一天,他就把醫院的裏裏外外都打聽的一清二楚。他把我拉到一邊,聽說那個人也來過這醫院,為了他媽的眼睛。記者說了那個人的名字,似乎後面還有著什麽新聞。我點了點頭,記者興奮地對我說,他死了。就在前天夜裏。

哦?我有點不相信。

你別不信,我可是當時就跑到現場拍照了。那天他從外地開會回來,晚上下雨,仗著自己車是大奔,他硬是把車在高速路上開到十百四,結果車翻了。一車四個人只有他死了,你說邪不邪。他人被從車上甩了出來,正落在路邊鋼筋上,鋼筋紮在了他的胸口上。記者一邊誇張地說著,一邊在自己的胸口比著那個地方。

心臟偏右的地方。

也就是那天,主任跑來找我,一臉得高興。不顧護士在辦公室裏,就把我拉到角落裏,揭開了自己的上衣。看!好了!

那塊破得有指甲大的地方已經結了疤,旁邊的皮膚也沒有一點紅膿的樣子了。

真的。主任這下你放心了吧。

媽的,可算好了,我以為我這次弄不好要死呢。

見我笑了,主任也笑了,笑得像個小孩子。看來主任已經要開始相信有鬼、有報應了。

後來那個老太太又回到醫院重診,我再看見老太太時,她的臉色黯淡,已經沒有了一點光彩。老太太在接受檢查時徑自說著。

兒子死了,無論怎麽傷心,這眼裏硬是一滴淚都沒有。人老了,心也硬了。唉,到最後還是沒有好好看一眼自己的兒子。

主任擡起頭,沖我一弩嘴。我知道老太太的眼睛又壞掉了。就在我們離開病房時,老太太突然喊了起來。

主任,我能看見你了!看得可清楚了。

主任和我呆在主任辦公室裏百無聊賴,主任又開始在辦公室裏抽煙了。他摸著自己的胸口說。

杜,我知道我的胸口是怎麽回事了。

嗯?

原來是我那天穿著一個銅扣子的襯衣,我蹲在地上時間太長了,結果胸口被扣子給硌出個紅點子來。是我自己太多心,撓來撓去的,最後給弄感染了。

我看著主任,主任也看著我,我們都笑了。

後來我實習結束,就離開了醫院。我再也沒有見過主任,最近突然想起這件事,我給主任打了個電話。電話裏主任十分高興,沒等我說什麽他就大聲地說著,杜,我昨天突然做夢,又夢到我們那天一起去刑場。

我問主任,那天警察槍的真沒有打準,子彈真的只是打在了犯人心臟偏右的地方,那犯人在摘除他眼球的時候真的動了嗎?

主任想了好久才說,今天一上午我都在想這事,可是想來想去我發現自己根本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