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現在她迷失了自己,而她知道她一定會迷失自已。

她被前門的關門聲吵醒,發現自己躺在別人的四肢中,聞到他美麗的皮膚,忽然很想哭。我不可以。哦,不,這不應該發生的。不是現在。發生在以前,或者永遠不要發生——但不是現在。

他的雙臂將她攬在懷裏,一個膝蓋搭在她的兩腿間。即使是晚上他們睡覺的時候,他們也是緊靠著彼此,盡管炎熱的天氣本應該使兩人遠離彼此。從他摟在她肩膀上的胳膊上,她感覺到無比幸福,感覺到他的氣息吹在自己發燙的臉頰上,而她想對天長嘯,想指責命運的不公。她的身體由於昨晚他們熱情的翻雲覆雨而僵硬但歡愉地酸痛著,那雙手,舌頭,嘴唇,還有皮膚,耳語的情話,歡笑聲,相扣的十指,他美麗、不可思議的陽物那麽堅硬似火,而她很想哭。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侯賽因。我不能。

她握住他的手,親吻著手掌心,他便睜開了眼睛,睡眼惺忪地朝她微笑著,眯著眼睛,雙唇親吻著她的臉頰。翻過身來壓在她的身上,她的身體放棄抗拒,對他敞開心扉,因為她從來,她從來都不知道這會是這種感覺。她之前生活在一個性與愛並沒有密切聯系的世界。但現在他在這裏,那麽美麗,那麽完美,是她的獎賞和救贖——而她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將垂在她臉上的頭發輕輕撥開,發出長長一聲心滿意足的嘆息。緊貼在他的身上,她能感覺到他開始悸動,而她的身體也開始慢慢發熱以作為回應。“現在幾點了?”他問道。

“不知道。”她轉過頭去找手機,而他阻止了她,抓住她的手腕按在枕頭上,用他的吻融化了她。“沒關系,”他說道,“我其實不在乎。”

只要再有一次,她心想。在我告訴他之前,只要再有一次:美好的回憶,可以帶進我孤獨晚年的記憶。你可以靠一段簡單的回憶過一輩子嗎?我從來沒有和別人做愛的時候感覺到對方的留心,在他做愛的時候知道這是我在這個房間裏,而不是別人。

她把手腕掙脫出來,將手指插進他的頭發裏,而他用頭摩擦著她的手掌,就像是一只希望引人注意的貓。親吻著她的手腕,鉆到她的懷裏,發出一聲急促但愉悅的笑聲。“哦,天啊,那還真是最美好的感覺呢。”他說道。

“我知道,”她嘆息著,她的腦海裏滿是幸福。

他們另一個基本的需求最終將他們從床上拽起來。他們兩個想要去洗漱,而她既高興又放心他沒有提議共用一個衛生間。她總是覺得那很奇怪。想在你全裸而脆弱臥在浴缸裏的時候進門的男人們:總是似乎那樣做有些故意失禮的姿態,似乎是所有權的聲明。與之相反,侯賽因陪她走過走廊,在樓梯下面親吻了她無數次,輕撫著她的臉頰,保證一會兒就回來。她走進那間破舊的衛生間,盡情享受著淋浴噴頭裏流出來的熱水,思考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她奇怪地感覺到與整個世界隔離開來,能感覺到她的皮膚、她的脈搏和她兩腿間的溫熱,這感覺她過去完全沒有經歷過。所以這大約就是緊張不安,她心想。我以為我身經百戰,但我只不過是一個和很多男人上過床的人而已。她本想泡一個長長的、溫暖的澡,仔細想一想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她不想錯過他回來找她,不想錯過任何一秒鐘。她擡手撫摸著她的喉嚨,他吻過的地方,然後閉上了眼睛。哦,天啊,侯賽因。為什麽這非得發生在現在?

她聽到門的另一邊腳步聲在臨近。有人試著打開衛生間的門,她馬上全身緊繃起來。現在,她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潛伏者,知道她再也不會在倫敦感到安全了。腳步聲轉過身走開了,然後是砰的關門聲。只是傑拉德·布賴特,想要進來小便而已。不是每個嘗試旋開門把手的人都是要傷害你的。她離開花灑的流水,將尼基的一條粉紅色舊浴巾裹在身上。

回到房間裏,她先是把淩亂的床恢復原樣,接著燒開水來煮水煮蛋。她沒有太多的食物——只有雞蛋、一些面包、奶酪和一些成熟的李子。她第一次翻找出一堆以前房客留下的拿不出手的餐具,試著展示出好客的可憐姿態。她有三個盤子和一對碗,其他什麽都沒有。但是她將這些東西放在她能找到的地方,停下來想了一會兒,將床單鋪在地板上,再把碗碟放在床單上,就像是野餐一樣。

他尊敬地敲了敲門,而她飛快地跑過去讓他進來。他幹幹凈凈,刮了胡子,烏黑的頭發光滑地梳到腦後,散發著一股洗發水的味道,他的呼吸是清新的牙膏味道。他朝她微微一笑,而她感到有些緊張不安。她突然在這個男人面前感到害羞,雖然這個男人已經撫摸過她每一寸肌膚,她甚至都覺得他們會真的結為一體。她把他領進門裏,在他前面穿過房間,看著地面。然後他走到她身邊,雙臂環繞著她的身體,親吻著她的臉頰、她的眼瞼、她的嘴唇,而她像孩子一樣覺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