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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陣子,工廠裏到處流傳著他的八卦。一有人聽到新的消息,就在休息時間說給大家聽。有人說他成了領日薪的工人,有人說他全心投入了老鼠會,凈是些不知道可信度多少的內容。

然而,這一連串的事情卻沒有到此結束。

約莫過了一個月,連日天氣暖和,工廠裏早早就擬定好了賞花計劃。我已漸漸習慣新的工作,也和大家有說有笑。藤田的事情幾乎不再有人提起了。

那一天,我加班兩個小時,換完衣服離開公司的時候,已經八點半左右了。我跨上腳踏車,朝宿舍的方向騎去。宿舍的餐廳開到十點。

我在途中的超市買了餅幹和罐裝啤酒,將袋子放在車籃裏,一路騎回宿舍。吃完晚餐後,在房裏慢慢喝啤酒是莫大的享受。

腳踏車停車場在宿舍後面。那裏燈光昏暗,一旁是垃圾場,飄散著一股怪味。我總是停止呼吸,將腳踏車停放到指定的位置。

當時,我也推著腳踏車,深吸了一口氣,就在那個時候,垃圾桶的陰暗處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人影。與其說他是跳出來的,倒比較像是彎著身體滑出來的感覺。

我佇立在原地,對著那個人影叫了一聲“喂”。

我的身體僵硬。遠方的燈光隱隱照出對方的臉。是藤田,他穿著黑色短夾克,臉上布滿了胡渣。

“你竟敢設陷阱害我!”藤田大吼著說。

我完全搞不清楚怎麽一回事。我想不通藤田為什麽會突然現身,又為什麽出現在我面前。

藤田向我靠近。我反射動作地向後退。“設陷阱……你在說什麽?”我總算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昏暗的燈光下,只見藤田一臉扭曲。

“你別裝蒜了!明明是你設下陷阱,讓我上了那個騙人生意的當。”

我聽他那麽一說,總算了解是怎麽回事。他已經知道我在說明會上演戲的事了。但是,他為什麽會知道呢?他是聽誰說的呢?滿腹的疑問讓我的腦筋霎時間陷入一片混亂。

“我沒有。”我勉強擠出這句話,心想:“怎麽不快來人啊!”

“你別裝傻了!我什麽都知道了。你知道你把我害得多慘嗎?我被迫辭職,婚事付諸流水,還被那些我找他們加入會員的人責罵,所有的錢也一去不回。你要怎麽賠我?你說啊!”

“所以我不是告訴過你別在公司裏找人入會……”

“少廢話!”藤田咆哮著,“我聽人事部的人說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家夥,居然說你沒有加入會員。他們不但放你一馬,還不處分你。只有我被炒魷魚,而你卻接任我的工作,對吧?媽的!豈能讓你占盡便宜!”

他好像拿出了什麽來。我發現那是刀子,不禁全身顫抖。

“啊,哇,住手!”我不顧顏面發出驚叫,放開了腳踏車。一聲巨響後,腳踏車翻倒在地,車籃裏的灌裝啤酒和餅幹也四處散落。

藤田一腳踩過餅幹袋,餅幹隨著碎裂聲散落一地。

我心想“不逃不行”,但卻只是看著他的臉,雙腳無法動彈。只見他的眼球因憎惡而暴脹,臉色鐵青,嘴角扭曲,脖子到太陽穴一帶的青筋暴露。他身後的影子使得他臉上的表情更顯詭譎恐怖。他的呼吸紛亂讓我陷入一種錯覺,仿佛從他嘴中吐出的臭氣全往我臉上撲來。

他繼而從猙獰而扭曲的嘴角發出一種不知道是語言還是呻吟的聲音。他邊咕噥著,邊向我走來。刀子的光芒映入了我的眼簾。這時候,我的腳總算可以動了。我開始向後跑。

但是,有東西勾住了我的腳。等我察覺那是倒在地上的腳踏車手把時,已經太遲了。我向前撲倒,膝蓋和下巴猛力撞向地面。

我慌忙起身,藤田就在此時向我襲來。與其說我閃避他,其實是身體失去平衡,向一旁翻滾而去。霎時,我的左肩隱隱作痛。我一看,藤田的刀深深地刺進了我的左肩。

“啊……”我發出尖叫。原本隱隱作痛突然成了劇痛,宛如烈火燃燒般向四處擴散。數秒後,身體左半部疼痛不堪。

藤田拔出刀子,好像打算再刺我一刀。我已做好了就死的心理準備。說也奇怪,比起死亡,反倒是令人痛不欲生的想象更令人害怕。

然而,藤田沒有再刺我一刀。他一個轉身,突然跑開,消失在腳踏車停車場的黑暗深處。

我感覺有人沖了過來。只有感覺,而聽不到聲音,仿佛聽覺麻痹了。

我倒在地上,有一張臉盯著我瞧,不知道在叫喊些什麽。

“……作!”我突然又聽得見了。“你還好嗎?”

我點頭。左半身熱熱麻麻的。

四周好像不只一個人。有人扶起我的頭。出現在眼前的是小衫的臉。

“田島,振作!”我聽見了他的叫喊。我想點頭,但脖子不太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