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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起來既不像擅長打架的人,家裏也不有錢,而且本來就嘴拙,一和人說話就結結巴巴,會被渴望欺負他人的家夥視為絕佳的犧牲品一點也不奇怪。

視若無睹這種霸淩方式其實對身體根本不痛不癢,但卻對我的精神造成了實質的傷害。然而,我連一個能夠商量的對象也沒有。父親滿腦子都是如何妥善經營公寓,而一副山羊臉的班導則是擺明了不想和我扯上關系。

在一次所謂全班校外教學的活動中,我們要去參觀某家報社,在搭乘遊覽專車時,發生了一件讓原本漠視不理的霸淩行為變為暴力相向的事。

遊覽車上全是雙人座,同學們兩兩落座,問題是誰要坐田島和幸的旁邊呢?座位不多也不少,沒有辦法讓我獨自一個人坐。

結果最後采用抽簽的方式決定座位,一個名叫加藤的男同學要坐我旁邊。其他人因為沒有抽到這個位子而松了一口氣,但加藤卻很火大。“為什麽我要坐那家夥的旁邊?真是倒黴透頂。”

我一副沒事人兒的樣子,坐在一旁聽他這麽說。大家雖然同情他,卻還是竊笑不已。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加藤將一只腳伸到走道上,和坐在其他座位的人聊天。內容大半是今天真倒黴。

過一會兒,加藤開始出現了奇怪的舉動。他微微抽動鼻子說:“有股怪味兒。”不久,他將臉轉向我,直接皺起眉頭,捏住鼻子:“搞什麽,原來臭味就是從我身旁發出來的。”

聽到他這麽一說,立刻有幾個人笑了出來。他們也跟他一樣,做出在嗅味道的動作,甚至還有人說:“真的,臭死人了。”

那一陣子我確實連續幾天穿著沒好好洗過的制服,但是還不至於臭到要捏住鼻子。我火上心頭,狠狠瞪著加藤。就算眾人無視於我的存在,我也一路忍了下來,但這時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加藤反瞪我一眼。

“幹嘛,你有意見嗎?”

我別開視線,因為我無意吵架,加藤也沒有再多說什麽。車上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這次的校外教學期間沒事發生,但隔天放學後,包括加藤在內的四名男同學將要回家的我團團圍住,把我帶進體育器材室。

“你昨天很臭屁嘛。”加藤叫囂道。

就在我想要回嘴的時候,有人從背後架住我,我還來不及抵抗,加藤尖尖的鞋尖一腳就踹中我的胃。我發不出聲,向前傾倒,又被他踹了兩、三腳。

身後的人放開我,但我痛到無法站立,捧腹蹲在地上,接著又是一陣亂踢。他們除了臉以外,不斷地踢著我的肚子、腰,還有屁股。大概是怕弄傷了我的臉,會惹禍上身吧。

不知道他們是踢夠了,還是踢累了,終於停止了綿密的攻勢。有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另外一個人搭腔。我不記得詳細的交談內容,或許應該說當時的我意識模糊,完全沒有力氣仔細聽他們談話。

他們擡起癱軟的我,將我放在一個四方形的箱子裏。就在我恍恍惚惚,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的時候,他們合上了蓋子,把我關在一個黑暗狹窄的空間裏。

我剛才說我聽不清楚他們的談話,不過我記得加藤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說:“你膽敢跟父母和老師打小報告的話,我就殺了你。”

撂下這句話後,他們的聲音逐漸遠去。

我忍著全身的疼痛,想弄清楚自己被關在什麽地方。不久,我便明白自己是在體育器材室的跳箱裏。因此只要推開最上面的一層,我應該就出得去了。然而,蓋子卻異常沉重,無法輕易擡起。我不知道和蓋子奮戰了多久,最後逃出去時,我已筋疲力盡,倒在地上久久無法起身。後來我才發現,原來跳箱的上面還蓋著體操用的墊子。

我拖著疼痛不堪的身體回家。擦肩而過的路人看著全身被體育器材室的灰塵弄得灰頭土臉的我,面露惡心的模樣。

當時,我和父親還是賃屋而居。透天厝不過是虛有其名,除了狹窄的廚房之外,就只有兩間臟兮兮的和室。

回到家中,我看到父親開著電視,人在睡覺打鼾。餐桌上留有許多日本酒的空瓶子,一旁擺著一本筆記本。我好幾次看過父親將經營公寓相關細節清楚地寫在上頭。

然而明明有了土地,最重要的公寓卻遲遲不見開工。詳細情形我是不知道,不過如今回想起來,應該是因為資金不足吧。雖然可以將土地抵押給銀行借錢,而且父親應該也打算那麽做,但是這麽一來,房租收入必須得足以支付預估的還款金額。就算所有的房間都出租了,房租至少該收多少呢?若從地點等條件考量,恐怕必須興建相當高級的建築物才合算。相對地,如此一來就需要更多的資金,增加借款金額,而還款金額也就隨之增加。原來父親每天晚上就是在這個沒有出口的迷宮裏兜圈子。他用酒灌醉自己,顯然是在逃避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