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下午10點52分——伊麗莎白

克萊主動提出先跟著伊麗莎白回家,再開車送她到濱水的狄克遜家住宅。伊麗莎白拒絕了,說她已經給他添麻煩了,不想再麻煩他。事實上,她很累,而且自從在米爾克裏克有過那麽尷尬的一幕後,她希望來去自由,不願在想離開的時候還得靠他。所以,她還是自己開了四十分鐘的車來到艾米的住宅,他跟在後面。現在,她在房前停了車,擡頭看著黑漆漆的窗戶,心裏直嘀咕,真不知撞上了什麽鬼,竟然被他說服了,沒等到明天早上,連夜就趕到這裏來了。

整棟房子黑黢黢的。這是一棟科德角風格1的房子,兩層樓,框架結構。四下裏彌漫著一種廢棄的氣息——好像艾米的死已經帶走了這裏的一切生機和快樂,除了一個空殼外,什麽都沒有留下。

身後寶馬的車燈滅了,車門打開又關上。克萊走到伊麗莎白的車窗前,蹲下來,使得自己的眼睛和她在一個水平線上。兩人都朝上看著那棟房子。

“你肯定是這個地方嗎?”

“這是薩拉·迪克遜給我的地址。有沒有找對地方只有一種方法可以確定。”她從點火器上抽出鑰匙,穿過馬路向房子前門走去,一邊用遙控器鎖上車門。果然,在薩拉告訴她的那個地方,她找到了那把鑰匙。她把鑰匙插進門鎖,遲疑起來。

克萊和她對視了一眼:“你在等什麽?他們又不在家。”

“這樣進別人的房子感覺怪怪的。”

“他們同意了的。”

他說得對。薩拉·迪克遜想要知道艾米不是死於自殺。伊麗莎白已經給了他們找到真相的一線希望。但是,如果她的想法是錯的呢?如果她點燃了他們的希望卻一無所獲呢?她擰動鑰匙,推開大門。

屋子裏散發著陳腐的氣味,似乎這個地方已經鎖了好幾個月時間了。克萊打開燈,兩人都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敞開的門道內,正前方是樓梯,通向二樓,左邊是精心布置的客廳。克萊走進客廳,打開一盞台燈。眼前是一片柔和的桃紅色,深褐色皮沙發,一個壁爐鑲嵌在灰色和黑色石材貼成的裝飾墻上。其余的大部分墻面都被深桃紅色的落地窗簾遮住。克萊拉開窗簾一角,露出幾扇法式門2,門外是燒烤區,遠處還有一個帶篷的遊泳池。

克萊打開門,往外仔細地看了看,然後又關上門:“真是好地方。不知他們搬走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一想到那對父母熬過的日子,伊麗莎白不禁又難過起來,她轉向樓梯,說,“薩拉說過那個盒子在艾米房間裏,應該就是在這上面。”

樓梯盡頭是一段寬敞的過道,通向房子後部。第一間房子是書房,面對房門的三面墻都是紅木書架,屋子中間是一張玻璃茶幾,三面各擺著一張不能移動的皮質扶手椅,正對面又是一個壁爐。

“這裏面沒有。”她關掉燈,繼續往前走。

右面第二間屋子顯然是薩拉和羅恩的臥室。第三間是衛生間。最後一間,從門上的一塊牌子可以看出是艾米的臥室,上面有她的名字,漆成了紅色,四周一圈裝飾著蝴蝶結。

伊麗莎白的手觸碰到房門的一刹那,悲傷又一次襲上心頭,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狄克遜夫婦唯一的女兒不在了,他們的掌上明珠被偷走了。伊麗莎白也曾經險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低下頭,閉上眼,好不容易才緩過來。

“你沒事吧?”

這還用得著問嗎?是不是因為他從未體會過為人父是什麽感覺,也不知道失去一個你深愛的人,那種痛苦幾乎是無法承受的?

她沒有回答,推開門,摁亮燈,卻有些不敢進去。

艾米的臥室刷成了淡藍色和粉紅色,床上擺著十幾個泰迪熊。墻上掛著一段寧靜禱文:“……賜我寧靜以對天命,予我勇氣以盡人事,給我智慧以辨異同……”

艾米不缺勇氣,伊麗莎白想,或許,是因為智慧不夠害死了她?

克萊走過來,就站在她身後,從她的肩膀上方看過去:“有什麽不對勁嗎?”他又問道。

伊麗莎白還是沒有回答。她走進臥室,感覺像是一個入侵者,玷汙了狄克遜夫婦對愛女的記憶。

“什麽東西都不要動,”她對克萊說,“只找盒子。”

他舉起雙手又很快垂下,好像是在說:“明白。”

房間裏並沒有看到盒子或包裹。不管監獄發來的是什麽,薩拉·狄克遜應該都會把它收拾起來,放到不常看見的地方。也許是希望記住曾經擁有過的美好,而忘掉失去的痛苦。

靠近伊麗莎白左側的地方有一面帶鏡子的門。是衣櫥。她走過去,手放在門把手上,輕輕推開,兩排掛著的衣服從過道一直延伸到後墻。她沿著衣架走過去,查看著裙子、襯衫下面的地板。再看看上方的隔板。在衣櫥盡頭處,她發現隔板上的一個褐色紙盒,比鞋盒稍大,從上到下用一條寬寬的透明膠帶封口,在盒子前面形成了一條亮閃閃的T型。膠帶下面能看到艾米的姓名地址,是用黑粗的記號筆手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