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弗林醫院 第三章 噩夢在現實中重演(第4/8頁)

一層。

這時候天還沒有徹底黑下來,明亮朝樓道裏看了看,光線暗暗的。

二層。

樓道盡頭有一盞燈亮著,比窗外透進來的夕陽殘光亮一些。各個診室的門都關著,沒有一個人。明亮的腳步很輕很輕,那盞聲控燈是壞了,整天亮著,有點兒像死了的人卻瞪著眼睛。

三層。

明亮跺了跺腳,所有燈都亮起來。

她走到診室前,掏出鑰匙打開門,閃身進去,回身把門鎖死了。

她的床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根棒球棒。她哆嗦了一下,猛地看了看屋角,掃帚靜靜地立在鐵簸箕上。

她呆住了。

她親眼看見碎花小鱷被漢哥帶走了,那麽,這根棒球棒是誰送來的?

她走過去,彎下腰,警惕地查看這根棒球棒,鋁合金材質,和碎花小鱷幻覺中的那根一模一樣。

她沒有碰它,後退幾步,在椅子上坐下來。

她是個醫生,B型血,獅子座,她的精神很正常,內心很強大,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意志。她從小到大很少哭,更不像一些女孩那樣多愁善感,她甚至很少做噩夢,越是艱難她越理性越堅強。

究竟是誰在嚇自己?

侯先贊大夫?

侯先贊在四診室,在明亮隔壁的隔壁。今年,明亮評上了主任醫師,侯先贊比她大一歲,只是個主治醫師。無非一個中級職稱一個高級職稱而已。侯先贊看過碎花小鱷的病情記錄,還幫明亮提供過治療建議。他也許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但絕不會采取這麽孩子氣的手段整人。

老同學C?

C是混黑道的,明亮跟他基本沒什麽交往。上周,他來過一次弗林醫院,找明亮幫忙,他有個兄弟涉嫌故意殺人被抓,關在看守所裏,眼看就要開庭審判了,無疑是死刑。他求明亮走個後門,給那個兄弟開個精神病證明,被明亮拒絕。

可是,這個老同學並不了解碎花小鱷的事兒。

那麽還有誰?

想著想著,明亮換了思路——也許,並不是碎花小鱷幻覺中的事件在明亮的現實中重演了,而是明亮現實中的事情在碎花小鱷的幻覺中預演了。

天黑了。

明亮起身離開診室,下了樓。她要回家好好睡一覺,靜觀事態發展。

她的車停在地下車庫。地下車庫很大,很冷,只停了十幾輛車,所有車窗都黑乎乎的,看不到裏面的情形。

明亮的車停在車庫一角,她快步走過去。

她不怕鬼,她怕車庫裏藏著變態。鉆進車裏之後,她首先鎖上車門,然後系上安全帶,發動著車,快速開出了車庫。

她開的是一輛紅色吉普,一個人坐在裏面,感覺很空蕩;她家是三室一廳,一個人住著,也感覺很空蕩;她的診室是裏外間,一個人用著,同樣感覺很空蕩。

說到底,其實是她的心裏很空蕩。

這個世界很奇怪,一個人就空空的,兩個人就滿滿的。

在公路上,明亮再次看到了那輛球形兩輪轎車,在路邊速度很慢地朝前移動著。

她開過去一看,碎花小鱷坐在前面的座位上,正在小心翼翼地駕駛。漢哥坐在後面的座位上指導著她。

這是一個尚未出院的精神病患者在無照駕駛一輛沒有經過審批的特種轎車!

明亮按了按喇叭。

兩輪轎車頓了幾頓,很生硬地停下來。

明亮也停下來,搖下車窗對他們說:“多危險啊,要玩找個練車場玩去!”

漢哥下了車,走到明亮的車窗前,小聲說:“上路前,我們坐在草地上,她花了一個鐘頭時間練習掛擋。沒問題!”

明亮說:“胡扯,坐在草地上怎麽練習掛擋!”

漢哥很炫耀地笑了笑,用更小的聲音說:“我的身上有變速杆。”

明亮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了,她不想搭理他,說:“如果你們再胡來,我會報警的。”

漢哥說:“好了好了,聽你的,人民的護士。”

說完,他回到兩輪轎車上,跟碎花小鱷換了座位,掉轉車頭。

明亮這才把車開走了。看了看反光鏡,一條公路空蕩蕩,那輛兩輪轎車不見了。它的速度這麽快?

第二天下午,明亮來到了弗林醫院。

這次,她把車停在了醫院門口。

太陽很好,花草被曬得蔫蔫的,似乎隨時要打個哈欠。醫院沒有專門的園丁修剪和澆灌它們,就像一群沒人管的野孩子,都快長到甬道中間了。

明亮看到了飯飯,她在路邊摘花,她看到了明亮,趕緊說:“大夫好。”

飯飯不是明亮的患者,但明亮比較了解她,永遠自說自話,今天她竟然向明亮問好了。明亮沒穿白大褂,她卻知道明亮是醫生。

明亮並沒有表露出驚訝來,只是淡淡地說:“飯飯好。”然後就走過去了。

作為醫生,看到患者好轉,心裏總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