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他的來歷(第4/5頁)

看完之後,王海德什麽都沒說。

這個世界變化太快,他退休之後,一點點遠離了社會,很多東西他都不懂了。對於文件上的內容,他同樣不敢懷疑,兒子要做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後來,田豐回來了,他要帶老兩口去吃飯,王海德和老伴死活不去,非要回家。田豐沒辦法,只好派車送他們回家。

第三天晚上,王海德和老伴一起看電視,恰巧看到了曲添竹那個失蹤案。聯想到田豐桌面上的那份文件,王海德馬上明白了,這個姓曲的女孩做了田豐的實驗品。

就像當年王海德發現田豐偷吃制藥廠的化學原料一樣,經過激烈的內心鬥爭,最後他決定閉嘴。他只對葉子湄說了這件事。

老兩口擔心兒子出事,又牽掛那個無辜的女孩,又害怕又著急。

後來,經過多方打聽,他們得到了曲添竹家的住址,而且知道,這個女孩由於受到強烈刺激精神失常了。老兩口立即有了負罪感,他們商量了半宿,第二天找到了曲家,提出把曲添竹領回去,由他們來照顧。曲添竹的母親謝絕了他們。最後,他們拿出了不多的一點積蓄,給可憐的曲添竹留下了……

王海德講述的時候,葉子湄一直坐在旁邊抹眼淚。

講完之後,王海德不安地看了看周沖和綠綠,很小心地問了一句:“我們是不是……有罪?”

綠綠知道他說的是“包庇罪”,只是不會用詞。她的眼睛濕了,說:“你們老兩口這輩子付出了那麽多,怎麽會有罪?你們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王海德搓了搓粗糙的大手,說:“哪家父母不養孩子,沒什麽好的。”接著,他又小心地問了一句:“那我們的兒子……有罪嗎?”

綠綠看了看周沖,周沖說:“叔叔,您等一會兒,我跟我女朋友商量點事兒。”

王海德頓時緊張起來,葉子湄也不哭了,愣愣地看了看周沖,他們可能以為周沖和綠綠就是法官了。停了一會兒,王海德趕緊說:“好的,好的。”

總共就一室一廳,周沖和綠綠只能去臥室。

周沖把門關上之後,突然說:“這個田豐很可能不是人生的。”

綠綠:“嗯?”

周沖:“我只是一種懷疑,也許,他是某種化學汙染孳生出來的物種……”

綠綠沒說話,她覺得周沖一語中的了。

她在小城讀書的時候,在家裏的衛生間看見過一種黑色的飛蟲,像米粒那麽大,用手掌拍死之後,只是一抹黑色的粉末。它沒有血,沒有肉,也沒有五臟六腑,卻活著,而且長著翅膀四處飛。(我家的衛生間裏也出現過那種飛蟲。我是作者。)在京都的家裏發現那種怪蟲子之後,她就曾懷疑過,那套房子太老了,周沖又特別愛幹凈,衛生間裏放了太多化學洗浴用品,說不定,那種黑色的飛蟲,那種像牙刷的怪蟲子,都是某種化學生物。

既然有低級化學生物,就一定有高級化學生物。

比如田豐。

他並不是人類的雙性人。

他不是父母所生,他天生就沒有性別。

從原始的動物本性來說,愛情的目的是繁衍後代。他不是愛情的結果,他是化學汙染的惡果。

化學的,生物的,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們是兩個死對頭。

正如田豐所說,他有愛他的爸爸媽媽,他有親情;他在社會上地位顯赫,也有很多真真假假的友情;只是,他沒有愛情。

因此,他對人類的愛情充滿了仇恨。

也許,他躺在制藥廠庫房裏哇哇大哭的時候,已經具有成人的智商,已經可以在陰暗的下水道裏來去自如地覓食,他只是選擇了王海德,希望進入一個溫暖的家庭……

周沖又說:“你還記得那個盲人嗎?他曾經去過東郊化工廠,轉了一圈又出來了。我想,他很可能是田豐的同類,都是不死人。他之所以去化工廠,是因為那裏有他的食物。他明明是個盲人,在沒人的地方卻奔走如飛,那是正常人嗎?他回到家之後,我們還聽見他說——別搶啊,你們十一個,人人有份,吃吧吃吧——那麽小的房子,怎麽能裝下十一個人!肯定是十一條蟲子,或者是那種像嬰兒的怪物,它們都喜歡吃化學原料……”

綠綠:“你是說那些生物都是田豐的同類?”

周沖:“我不確定。”

綠綠:“他們會不會是……進化關系?”

周沖:“什麽意思?”

綠綠:“從蟲子到那種像嬰兒的怪物,再從那種像嬰兒的怪物到不死人……”

周沖搖了搖頭:“我他媽懷疑,那些生物都是田豐身體的一部分。”

綠綠一哆嗦。老實說她沒聽懂,越懵懵懂懂越覺得這句話瘆人。

周沖:“王海德不是說了嗎,田豐曾經穿著女裝,像個巫師一樣手舞足蹈,那些生物就動起來了。而且,田豐的左手沒有拇指,右手沒有中指,我覺得那些生物就是他的拇指和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