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 復制人 第五十九章 又一個復制人

小城太小了。

賓館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們,火車站只有三站路。我們甚至不用坐公交車,散步就走過去了。

街上終於有了人,並不多,大家從容地蹬著自行車去上班。

轎車更少,一輛輛疾馳而過,根本不堵車。我竟然看到了一輛紅色拖拉機,噴著黑煙,“突突突突”地開過去。

走著走著,我問季風:“你愛令狐山嗎?”

季風想了想才說:“我和他真的是一見鐘情。後來……我發現我對他的感情很快就發生了變化……”

我說:“後來指什麽時候?你知道他不是人類之後?”

季風說:“不是。我不認為他不是人類,我只把他當成遠離人類文明的土著人,對於我,真的沒關系……我是指從太陽墓出來之後,我對他的感覺突然急轉直下,只剩下了……同情。”

我說:“季風,如果你不愛他了,那麽我可以告訴你,這次你把他從沙漠裏帶出來,將成為你的一個大麻煩……”

季風停下來:“大麻煩?”

突然,我們的腳下“哢嚓哢嚓”響起來,季風一下就躲開了,然後驚恐地低頭看。

地下是個井蓋,它被移開,露出一個黑糊糊的縫子,裏面是一張英俊的臉,是令狐山。他依然穿著那身純黑運動服,有兩條白道道,現在變得很臟了。他說:“季風,我在這兒……”

季風愣了半天,才說話:“令狐山!你不用這麽躲的,出來!”

令狐山說:“你下來,我想跟你說些話。”

季風說:“我不會下去的,多臟啊!”

令狐山說:“你去哪兒?”

季風說:“我們去買火車票,去敦煌。”

令狐山說:“然後呢?”

季風說:“然後回蘭城啊。”

說到這兒,季風對我說:“對了,火車票是實名制的,他……怎麽辦?”

令狐山說:“什麽叫實名制?”

季風說:“就是需要身份證。”

令狐山說:“你走你的,不用管我,我有辦法的。”

季風想了想,掏出錢包,抽出一疊百元鈔票,遞給令狐山:“你拿著用。”

令狐山說:“我不需要的。”

季風把錢扔進了下水道,說:“沒有錢你吃垃圾嗎!”

這時候,一個父親牽著兒子去上學,正好路過這裏,那個兒子大約七八歲,他大聲說:“爸爸,有人掉進下水道啦!”

令狐山一驚,趕緊說:“我會去蘭城找到你!”然後,他把井蓋搬回原位,不見了。

季風沉默了。

走出一段路,我說:“不對。”

季風說:“什麽不對?”

我說:“你們這種關系不對。”

季風說:“周老大,我後悔了,你說我是不是很草率?”

我說:“為什麽這麽說?”

季風說:“我和他剛剛認識就在一起了,現在又想放棄了,前後總共才一周……”

我說:“我們在羅布泊這一周,經歷了太多事情,等於在外面很多年。”

突然,前面的井蓋傳出敲擊聲。

季風愣了愣,走近它,然後蹲下去問:“令狐山?”

井蓋下傳來令狐山的聲音,沉悶而遙遠:“季風,我愛你!……”

孟小帥開過來4輛車。

會開車的人只剩下4個了。

一輛房車,一輛越野車,兩輛裝給養的卡車。

白欣欣依然開他的房車,郭美開越野車,孟小帥和吳瑉分別開卡車。白欣欣終於同意讓帕萬坐進了他的房車。章回坐在孟小帥的車上,帶著四眼。

他們掉轉了車頭,朝相反方向開了。

天黑之後,他們回到了余純順墓地,駐紮下來。

第二天,天亮之後,孟小帥沒心思吃飯,坐在帳篷門口,望著遠處發呆。

營地一片靜默。

吳瑉在孟小帥身邊坐下來,他的腦袋上貼著創可貼。他說:“沒事兒的……”

孟小帥心情太糟糕了,她突然轉過腦袋,劈頭蓋臉地說:“什麽叫沒事兒?你要是沒有什麽可行的計劃,就閉上你那張嘴!”

吳瑉說:“我們大有希望啊。”

孟小帥說:“希望在哪兒?”

吳瑉說:“在周老大那兒。因為他是對的。”

孟小帥說:“馬後炮!”

吳瑉說:“沒錯兒,我們和他分開是錯的——我錯了,你錯了,布布錯了,大家都錯了。因此,你不要埋怨我一個人,不公平。不過,他們找到出路之後,一定會回來救我們的。”

孟小帥說:“這麽大的羅布泊,他怎麽找到我們啊!”

吳瑉趁機摟住了孟小帥的肩:“寶貝,樂觀點兒,你看,任何事情無非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他能找到我們,第二種,他找不到我們。假如他找到我們了,我們就獲救了,那還害怕什麽呢?假如他找不到我們,也無非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我們自己找到出路,第二種,我們找不到出路。假如我們找到出路了,那還害怕什麽呢?假如我們找不到出路,也無非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救援人員會找到我們,第二種,救援人員找不到我們。假如救援人員找到我們了,那還害怕什麽呢?假如救援人員找不到我們,也無非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我們在羅布泊找到了生存辦法,活下去了。第二種,我們沒找到生存辦法,死掉了。假如我們找到了生存辦法,那還害怕什麽呢?假如找不到生存辦法,死在了這裏,也無非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天國是存在的,從此我們就永生了,天天在一起恩恩愛愛。第二種,人是物質的,我們閉上眼睛之後,什麽都沒有了,也不會再害怕了,不會再害怕了,那還害怕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