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東南以東兩百公裏|同一天|(第3/3頁)

他們被帶進最大的一間房子,在主廳裏準備了食物,他們就座,有人給他們倒水喝。他們在往爐子裏添火。與此同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最後把整個屋子都擠滿了。孩子們鉆在大人們的腿縫裏,就像看動物園裏的動物一樣盯著裏奧和瑞莎。熱騰騰的新鮮面包從另外一個屋子拿到這裏,他們吃著面包,濕漉漉的衣服在火爐前散發著蒸汽。當一個人為不能給他們提供一套新衣服而感到抱歉時,裏奧只是一個勁地點頭,被他們的慷慨弄得驚慌失措。他唯一能提供給他們的就是一個故事;僅此而已。吃完面包,喝完水之後,他站起來。

當全村的男女老少聽裏奧敘述的時候,瑞莎在一旁看著這些人。他從阿爾卡迪被謀殺的事件開始說起,當時他接受的命令就是去息事寧人。當他提到自己跟這個男孩的家人說這只不過是一次事故時,他表示自己為此深感羞愧。他繼續解釋自己為什麽會被逐出國家安全部,然後又被發配到沃瓦爾斯克。他講到當他發現另外一個小孩以同樣的方式被謀殺時,他是多麽驚訝。當聽眾聽到這些謀殺案遍布全國時,他們都驚訝得屏住呼吸,仿佛他在表演某種魔術。當裏奧警告他們自己即將描述的內容十分可怕時,有些家長將自己的孩子帶回了家。

甚至在裏奧還沒講完之前,這些村民已經開始在思考誰是兇手的問題了。沒有一個人認為這些謀殺案會是一個有工作、有家庭的人所為。聽眾發現很難相信,兇手沒有立刻被查明。所有人都一致認為,這人一定是個惡魔,他們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就能認出他來。環顧屋子,裏奧知道他們對世界的看法已經開始動搖。他為自己讓他們知道現實世界還存在這樣一個兇手而感到抱歉。為了讓他們放心,他強調兇手只在鐵路沿線的各大城鎮活動。他只在自己活動的路線進行謀殺,他的路線不會將他帶到這樣一個小村莊。

即使裏奧一再保證,瑞莎在想,這些人是否還會再繼續這麽信任人和熱情好客。他們還會招待陌生人吃飯嗎?或者從現在起,他們是否會擔心陌生人會隱藏某種他們無法看到的邪惡?這個故事的代價就是村民的淳樸。不是因為他們沒有看過暴行和死亡,而是他們從未想過謀殺孩子會帶來快感。

外面天色已暗,裏奧講了也有一個多小時。正當他的故事快接近尾聲時,一個小孩突然跑進屋子:

“我看到北邊山頭上有燈光,是卡車,他們朝這裏開過來了。”

所有人都站起來,裏奧看著身邊人的臉龐,他知道這些卡車只能是國家的。他問道:

“我們有多長時間?”

提出這個問題,他已經將自己和他們歸為一個整體,認為他們之間存在某種關聯,而事實上並非如此。這些人輕而易舉就能將他們交給國家,然後領取那筆獎金。但是整個屋子裏好像只有他才有這樣的想法,就連那位主席也表示服從大夥兒的決定,願意幫助他們。

一些大人沖出房子,也許是想親自瞧個究竟,那些留在屋子裏的人在問那個男孩:

“哪座山?”

“有多少卡車?”

“多長時間之前看到的?”

有三輛卡車,孩子在父親農田邊上看到有三對車前大燈。卡車從北邊開過來,距離這裏有幾英裏,可能幾分鐘就能到這裏。

這些屋子都無藏身之地,村民們都家徒四壁。而且搜查一定都很徹底,整個村莊會被翻個底朝天。就算有藏身之處,也會被發覺。裏奧知道在危急關頭,這些警衛會表現得多麽蠻橫。瑞莎抓住他的胳膊:

“我們可以跑走。他們一定會先搜查村子,如果他們假裝我們從來沒來過這裏,我們就可以繼續往前走,我們也許可以躲在鄉間,反正天已經黑了。”

裏奧搖搖頭,感覺到腹部一陣緊縮,他的思緒回到安納托裏·布洛德斯基身上。當他回頭看到裏奧站在山頂上時,他一定是這種感受,他已經意識到追捕大網就出現在他身邊。裏奧還記得那個人停下來,怔了一會兒,除了在想自己已經被抓了之外什麽也做不了。然後他就開始跑。但是他們不可能逃過這些警衛的追查,他們精力充沛,裝備齊全——遠程步槍、望遠鏡、能夠照亮天空的手電筒,還有能夠找到可疑路徑的搜獵犬。裏奧轉身對那個看到卡車的小男孩說:

“我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