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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本兩個人是挺出名的搭档,對不對?”他問。

“對,我們在沙拉特住一個宿舍。”

“宿舍裏有——廚房,兩個臥室,還有衛生間吧?”

“沒有廚房。”

“你們在訓練課程中也是一對?”

“最後一年在一起。你得選個搭档,學會彼此配合。”

“自己選嗎?還是上頭給你們配好?”

“先自己選,然後上頭要麽批準,要麽拆開。”

“這之後你們倆就得始終在一起了,不管境況如何?”

“差不多是這樣。”

“最後一整年都在一起?那可是訓練期的一半時間呢。白天晚上都在一塊兒?簡直跟結了婚一樣吧?”

我想不通他幹嗎要追問這些早已知道的事情。

“所有的事你們倆都一起做?”他繼續問道,“抱歉,我接受訓練到現在可有段日子了。理論課、實踐課、體能訓練、一起吃飯、住在一塊——這其實就是共同生活嘛。”

“我們一起完成聯合協作的科目,還有強制手段訓練。這很正常,因為我們倆體重差不多,身體素質也基本相當。”盡管他問題的導向越來越令人不安,我卻漸漸發覺自己迫切想和他交談。“接下來其他的內容自然也得一起參加了。”

“哦。”

“偶爾他們也會把我們拆開,比如要參加特訓的時候,或是他們覺得哪個人對搭档過分依賴。不過,只要兩個人的表現能平分秋色,他們就會繼續維持原有的組合。”

“你們倆把所有的獎項都贏來了,”語帶贊許的史邁利又拿起一個濕盤子,“你們是最好的一對。你和本。”

“那是因為本是最出色的,”我說道,“不管誰跟他搭档,都會名列前茅。”

“當然啦。沒錯,我們都見識過這樣的人物。加入情報部之前你們倆認識嗎?”

“不認識。可我們的經歷很相似。我們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只不過宿舍不在一起。都是牛津畢業的,不過在不同的學院。學的都是語言專業,但從來沒遇到過。他曾在陸軍短期服役,我是在海軍。到了圓場我們才認識。”

史邁利拿起一只精致的骨瓷杯,狐疑地朝裏面瞅了瞅,好像是要找什麽我沒瞧見的東西。

“假如讓你來決定,你會派本去柏林嗎?”

“會,當然會。沒有理由不派他去啊。”

“這麽說,你派他去的理由是什麽呢?”

“本從母親那兒學會了地道的德語。他聰明過人,靈活機變。別人都願意遵從他的指示。本的父親在戰爭中的表現出類拔萃。”

“我記得你母親也是這樣。”

史邁利指的是我母親在荷蘭抵抗組織中做的工作。“那他都幹了些什麽?我是說,本的父親?”史邁利接著問道,好像對此一無所知似的。

“破譯密碼。”我帶著本的驕傲之情答道,“他得過數學學位考試優勝獎,是個數學家,一望而知的天才人物。他協助構建起了針對德國人的策反體系——策反德國的情報員,再讓他們回去給我們效力。我母親和他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

“本很佩服他吧?”

“那還用問嗎?”

“我的意思是,本談到過這些事?”史邁利堅持問道,“是不是常常提起?父親的經歷對本來說意義重大,你有這樣的印象嗎?”

“他只說過,那是他必須達到的標杆。他說母親是個德國人也有好處,你不想努力都不行。”

“天哪,”史邁利郁郁不樂地說道,“可憐的人。他原話是這麽說的?你沒做修飾吧?”

“當然沒有!他說,有他那樣的家庭背景,在英國你得跑得比別人快一倍,才能保證自己不掉隊。”

“我的天,”他又說了一遍,“太不公平了。你覺得他有精力嗎?”

他又一次把我搞懵了。在我們這個年紀,從來沒覺得精力會不夠用。

“什麽樣的精力?”我問道。

“呃,我也說不好。在柏林跑得比別人快一倍,這需要怎樣的精力?我覺得要有雙倍的膽量——這總是一種壓力。雙倍的酒量,好保持頭腦清醒。還有女人——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

“我敢肯定,不管需要什麽能耐,本都沒問題。”我忠誠地說道。

史邁利把茶巾掛到一顆彎頭釘子上,看樣子那是他自己給廚房加的裝飾。“你們倆談論政治嗎?”我們端著威士忌朝起居室走去,他這麽問我。

“從來不談。”

“那麽我敢說他很可靠。”他說著憂傷地輕聲一笑,我也笑了。

初次看到一棟房子的時候,它總會給我留下男性化或女性化的印象,而史邁利的房子無疑是女性化的:漂亮的窗簾、雕花的鏡子、充滿女人味的精巧裝飾。我心想,不知史邁利跟誰一起過日子,或者是沒跟誰一起。我們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