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4/5頁)

“對。”我激動地回答道。

“如果你能發上一大筆財,就能在下次危機到來之前介入,讓那些該死的家夥出局,對吧?”“對。”

“整個剛果停滯不前。政府百無一用,人們幹坐著等待可能舉行也可能不會舉行的大選。如果大選如期舉行,形勢很可能變得比以前更糟。因此,大選之前存在著一個真空。對吧?”“對。”我隨聲附和著。

“而我們現在就是要在其他任何討厭鬼采取行動之前去填補這個真空。美國人、法國人,以及許多跨國公司,一大堆人都在對剛果虎視眈眈。因此我們要在大選之前介入。我們要介入,也要留下來。這一次,將成為幸運的勝利者的正是剛果。”

我再次想要表明我對他說的一切十分贊同,但他沒給我機會表示,又接著說:

“幾個世紀以來,剛果一直像一個失血過多即將死亡的傷員。”他繼續說,但表述有點混亂。“阿拉伯奴隸販子,其他非洲人,聯合國,美國中央情報局,基督教徒,比利時人,法國人,英國人,盧旺達人,鉆石公司,黃金公司,采礦公司,世界上一大半的投機商,以及在金沙薩的剛果中央政府都在利用它,而且它現在隨時有可能要被石油公司利用。現在他們應當撒手了,而我們就是去讓他們撒手。”

他把焦躁不安的目光轉向坐在機身另一端的賈斯帕先生,後者正舉著雙手,看上去就像巴特西某個小商場裏沒有足夠英鎊硬幣的收銀員。

“明天會給你密封命令的第二部分。”麥克西宣布,拿上他那防毒面具箱似的旅行包,沿著過道離開了。

你一旦被麥克西的魔咒鎮住,腦子裏就會一片陶醉。他講的任何東西對在雙文化背景下成長的我來說都如音樂般悅耳。我的耳邊回響著麥克西的言語,飛機引擎不規則的轟鳴聲就不那麽明顯了。但緩過神的時候,我的心聲卻不那麽順從。

我對他說“對”,我說“行”了嗎?

我沒說過“不”,那我大概這麽表示了。

但我究竟說什麽“行”了?

安德森先生向我描述此項工作時有沒有告訴我,要把自己變成一座語言冰山,讓我語言天賦的十分之九都隱藏於水下?他沒這樣說過。他只是說,需要我去做點現場口譯的活兒,在謊言中生活,而不是在我們自小受熏陶的聖經真理中修煉。水上水下,人格受控導致分裂的事,他只字未提。

辛克萊爾,不要那麽喜歡炫耀你的多語天賦。這事他媽的就那麽簡單。”拜托,怎樣個簡單法,隊長?我得承認,沒聽懂卻要裝懂,那很簡單。天天都這樣人家也不會把你怎麽樣。但換個角度說,明明聽懂了卻要裝不懂,依我看,絕不簡單。頂級口譯員總是本能地作出反應,那是練出來的。聽,然後迅速反應,這就是口譯。好吧,我同意麥克西的話,口譯員也會在恰當的時候才作出反應,但這與口譯員瞬間反應的才能就沾不上邊了。麥克西要我過後給他翻譯,那是炒冷飯。

我還在想著這些事,突然間,一個沒刮臉的飛行員大聲地叫我們系好安全帶。飛機像被炮火擊中一般,在頻繁的顫動中疾沖停下。艙門砰地打開了,一陣冷空氣吹了進來,我不禁感謝起身上穿的哈裏斯牌套衫來。隊長麥克西第一個從打開的門中跳下,然後是帶著背包的本尼,後面跟著提著手提箱的賈斯帕先生。在安東的催促下,我提著旅行包跟在他們後面費勁地走了出去。一踏上柔軟的地面,我聞到了退潮時海的味道。兩輛車開著前燈顛簸著穿過機場向我們駛來。先是一輛皮卡,然後是一輛面包車。安東把我推到面包車上,本尼也把賈斯帕推了進來。我們身後飛機的陰影下,那群穿厚夾克的男子正把黑色箱子搬上皮卡。面包車司機是個女的,包著頭巾,身穿一件皮夾克,簡直就是成熟版的布裏琪特。坑坑窪窪的小道上既沒有標示,也沒有路標。我們在往左還是往右?路邊有一群綿羊,在車頭燈強烈的近光照射下動也不動,呆頭呆腦地看著我們。車爬上了山頂,然後下坡。在無星的夜幕下,兩根花崗巖門柱搖晃著撲面而來又擦邊而過。車呼嘯著駛過一片奶牛牧場,繞過一片矮松樹林,最後停在一個四周高墻圍繞、鋪著卵石的院子裏。

黑暗中我看不清楚圍墻跟屋頂。我們排成隊,跟在司機後面,走到一個燈光昏黃、足有二十英尺高的門廊裏。迎面是一排排的威靈頓長統靴,旁邊用白漆標著尺寸。“7”字中間帶了一畫,像是歐洲大陸風格;“1”則是往上的那一筆先寫。墻上像掛網球拍一樣掛著一些舊雪靴。蘇格蘭人穿過這些雪靴嗎?瑞典人呢?挪威人呢?丹麥人呢?或者這裏的主人只是一個收藏家,專收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小飾品?麥克西說:“去正北方的一座小島,那裏沒人會來打擾我們。”“你現在知道得越少,待會就能睡得越香。”我們的女司機在前引路。她的皮領子上有個標志,這讓我知道她叫“格拉迪絲”。我們排隊走進了一個大廳,頂部裝有椽木,四面八方都有走廊。主人提供了一壺茶和一盤冷點心,讓我們中間吃完炒面後還覺得餓的人可以填一下肚子。另一個女人名叫珍尼特,面帶微笑,正領著我們的隊員去他們需要去的任何地方。她讓我坐到一張放有刺繡座墊的高背長椅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