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暴虐的殘象(第4/10頁)

“玄兒。”

過了一會兒,我終於勉強從嗓子眼裏擠出一絲聲音。玄兒緩緩地搖搖頭,仿佛在說“這件事到此為止”。

“中也君,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吧!”玄兒轉變了語調,轉身沖著房間裏面。

“在這兒……”他將視線投向望和倒下的地方,“望和姨媽在這裏被害。”說著,玄兒向前走了一步。

……達麗婭!

我努力讓這個不斷在腦袋中回響的名字先退到一邊。當然,關於這件事,以後還必須讓玄兒作進一步解釋。不能就這樣含糊過去。絕對不能!我在心中大聲對自己說道。

……達麗婭!

“我們再回顧一下吧。”玄兒雙手叉腰,“望和姨媽昨晚在這兒被害,和蛭山一樣是被勒死的。兇器是望和姨媽——被害者本人的圍巾。圍巾繞在脖子上,被留在現場。姨媽可能是正要或者正在畫畫的時候遭到襲擊的。”玄兒把右手從腰上拿開,指著地板,“屍體旁邊扔著畫筆和調色板。”

那兩樣東西還留在原地,未被移動。畫筆的筆尖上還有紅色的顏料,地板上也略微灑落一點。調色板可能是碰巧扔得好,並沒翻滾,所以它的附近沒有被顏料弄臟。

“從屍體上看,沒有激烈反抗的跡象,不過那個鐘可能是被兇手或者被害者的身體碰到,才從壁爐上掉下來的……”說著,玄兒把目光投向了已經放回壁爐架上的那座黑色的箱形座鐘,“可能是因為墜落的沖擊而損壞了吧,你也知道的,鐘的指針停在6點35分。”

“是的。”

“我也考慮過是不是有可能因為其他的原因,它本來就已經停了。不過被征順姨父否定了。昨晚,望和姨媽進入這個畫室時,征順姨父也曾來過,他說當時這個鐘一切正常。為保險起見,我檢查了一下,確認這個鐘並不是因為發條走到盡頭才停下的。”

“你調查得確實很細致呀。”我感嘆道。我總算漸漸從剛才的沖擊中恢復過來,也不再覺得自己的腦袋像佛堂了。

“因此……”玄兒繼續說,“我覺得把這個指針所指示的6點35分看做案發時間,應該沒有大問題。如果說可能性,也可能是兇手故意弄壞的。但考慮前後狀況,我認為兇手沒有這麽做的必要性和必然性。所以……”

和發現屍體時不同,現在這個畫室中好像有換氣扇在轉著,那轉動聲依稀可聞。即便如此,充斥在房間內的顏料味仍然很濃重。我不由得想從這濃重的氣味中辨識到不可能存在的屍臭味。當然,要是真能聞到,我肯定惡心得當場蹲下去。

“你剛才說望和夫人——被害人身上沒有激烈反抗的痕跡。”我一邊用自虐似的想象折磨著自己的內心,一邊將想法直接說出,“如果這樣,會不會罪犯和被害人比較親密呢?”

“哦?”

“感覺罪犯是在靠近她之後,出其不意下手的。如果是不相識的人突然闖入房間,雖說她處於精神錯亂的狀態,但也應該會有相應的防備。而且如果對方帶有殺機,她肯定會激烈反抗,不是嗎?”

“你說的‘比較親密的人’?”玄兒回頭,疑惑地看著我,“中也君,你具體想到了誰?”

”這個嘛……”我略微有些猶豫,但還是回答,“實際情況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是伊佐夫、茅子之類的,還有傭人中的宏戶啊、鬼丸老什麽的……如果是他們突然進入這個畫室,就算談不上警戒,但至少會覺得奇怪。再進一步說,如果是我的話我想她也會這樣的,還有那個江南當然也是。”

“的確,這是想法很正常!”玄兒點點頭,但立刻接著說,“不過正如你所說的,望和姨媽這幾年來一直處於‘精神錯亂’的狀態。起床後,大概有近一半的時間是在尋找阿清。她在宅子裏和島上四處遊蕩,只要碰到人,不管對方是誰,就上去盤問,和他說話。除此以外的時間,她就把自己關在這裏,獨自畫畫……”

玄兒停頓一下,將視線投向望和死前面對著的——或者是正要面對的——房間北側的墻壁。那裏有把整個墻壁當做巨型畫布的奇異的畫。

“她的個性是只要握著畫筆進行創作,就會埋頭幹完。即便是征順姨父進來和她說話,她也會充耳不聞……”

循著玄兒的視線,我也再次將目光投向墻壁上的畫。這個尚未完成的大作多麽奇怪啊!近乎孩子塗鴉般的無秩序、不經心且缺乏計劃性。相反,這些也可以看做是一種破壞性沖動的表現——但這種在這兒畫一下,又在那兒畫一下,看似隨意,實則細致的描繪絕不像孩子畫的那般稚嫩拙劣。

“實際上我也親眼見過。”玄兒收回視線,繼續說道,“有一次我有事來叫把自己關在這裏的姨媽。但我敲門進來以後,她似乎還沒有察覺。不管我怎麽叫,她好像根本就沒聽見,面朝畫架,頭也不回。我走到她身邊,拍著她的肩膀喊叫,才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