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緋紅的慶典(第4/8頁)

“……啊!”

我眨巴著眼睛,發出呻吟一般的聲音。記憶中的火焰似乎越發熾烈,擴散開,就要印刻在我的視網膜上。就在那時——

在我右首方向的墻壁上,出現了一團火焰。

那火焰早就在那裏,與我記憶中的火焰毫無關聯。我眨巴著眼睛,集中視神經,終於發現那是一幅畫。

那是一幅鑲嵌著黑色畫框、有50號大小的油畫。

我坐下來之前,曾環視過房間,但不知為何,竟沒注意到那面墻上有幅畫。那黑色的畫框似乎要溶入到黑色的墻壁中,而那幅畫似乎也要溶入到黑色的畫框裏。

一道粗粗的藍線從右上方至左下方,斜穿過漆黑的畫布。我定睛一看,覺得那是一塊漂浮在黑暗中的“木板”。從上至下還有細線,泛著銀色,似乎要穿透“木板”,讓人聯想到閃電。

從“木板”下方的黑暗中,伸出一個瘦削的土灰色臂膀,支撐住“木板”的右側。那似乎是人的手臂。這幅畫中,具體描繪出的便只有這個手臂和左上方飛翔著的白鳥。白鳥的羽毛前端帶有一點血紅,還垂落著若幹血滴。而且——

在畫面下方1/4處,有一片要從黑暗中“蠕動出來”、不定型的“紅色”。部分暗淡,部分鮮艷;部分讓人覺得神秘,部分讓人覺得可怕。

方才,這妖嬈的緋紅在我眼中化作“火焰”。當我弄清畫的構圖後,重新審視,覺得那描繪的未必就是火焰。

我覺得這幅畫很怪。

畫的主題究竟是什麽?畫家出於什麽目的創作的?是名家的作品嗎?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畫前,發現在那緋紅火焰——看上去像緋紅火焰——的下面,留有作者的署名。

五個潦草的羅馬字母從左至右,連在一起。我湊近一看,發現是“Issei”。

3

晚飯準備好了,羽取忍過來叫我。於是,我離開會客室,朝餐廳走去,而玄兒還沒有從北館回來。

帶有西式風格的餐廳在“小房間”的西邊,很寬敞,在鋪著暗紅地毯的房屋中央,有一張桃木餐桌。桌子兩端已經擺放好我和玄兒的晚餐。

“哎呀,等急了吧?”

我坐下來沒多久,玄兒就來了。他坐在我的對面,無精打采地說著。

“先吃飽飯。我們廚師的手藝相當不錯,你盡管吃。”

難道除了鶴子和羽取忍之外,這個宅子裏還有廚師?

“和蛭山聯系上了嗎?”

玄兒正準備拿餐巾,聽到我的問話,他撅起嘴。

“電話線好像有問題。”

“打不通?”

“是的。也不完全是打不通。只要我一拿起電話,裏面就全是雜音……也不知道對面的電話會不會響。也許是地震造成的。”

“沒有人接電話嗎?”

“沒有。”

“對了,那個蛭山君看上去身體不太好。”

那個沉默不語、駕駛著小船的“羅鍋兒”的身影浮現在我的腦海中。從他走出湖邊的小屋,直至把我們送到島上,除了回答玄兒的問題外,幾乎一語不發。即便我行禮,打招呼,他也只是板著臉,點點頭而已。

“也許他身體不舒服,躺在床上,沒接電話。他總是不開心的樣子,那是佝僂病造成的。好像患佝僂病的人就容易那樣。”

“那種病是因為缺乏維生素造成的。”

“有許多情況。最典型的是維生素D的攝入量不夠或者吸收不好,不曬太陽也不好。”

“曬太陽……”我不禁環顧四周。

餐廳裏,只有北面墻壁上有一排小得可憐的毛玻璃窗戶,外面的黑色百葉窗照樣禁閉著。即便大晴天,屋內的光線也微弱得很。

“你的意思是這個宅子造成的?”先我一步,玄兒說了出來,“那你就想錯了。他16年前來這裏工作的,當時就已經駝背了。”

當時,玄兒11歲。當時的事情,他應該沒有忘記。

“而且,中也——”玄兒展開餐巾,放在膝蓋上,“包括我在內,有好幾個人是在這個宅子裏出生、長大的,但沒有一個人駝背。雖然我們討厭太陽光,但也不是說我們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就一直待在黑暗中。理想情況應該是那樣,但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理想情況?”我覺得這個說法很怪,不可理解。

“就算蛭山沒接電話,他明天中午還是要來這裏吃中飯的,到時再問他小船的事情也行。現在最重要的是——明天如何處理那個年輕人。”

“剛才你對你父親說了嗎?”

“沒有。他已經休息了,明天再說吧。我們今天晚上還是早點睡覺吧。”

在東京,玄兒基本上屬於夜貓子型。我每天也會睡得很晚,第二天起得很遲,而他則有過之而無不及,經常是天都快亮了才上床。但這次同來後,他似乎改變了生活規律,昨晚在熊本市的賓館中,剛過1點,就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