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現在(第2/3頁)

“今天下午,他們又要來了,不害怕吧?”沉默了一會兒,她把她的小手放在了我的肩上。在煙草和咖啡的香味中,我聞到了少女甜甜的氣息。

“有一點害怕。”她回答說,“不過,我想不要緊的。”

“沒什麽可害怕的。”我盡量用溫柔的聲音說,“因為事情已經結束了。今年什麽都不會發生。”

(真的嗎?)

真的什麽都不會發生嗎?

對於這無意識的自問,我狠狠地——更加狠狠地搖搖頭。

是的,任何事都不會發生。任何事都……只要一年前突然消失的那個男人不要像幽靈一樣在這個房子中徘徊。

我和由裏繪默默地相互注視了一會兒。

(她正在看著這個白色面具上面的什麽呢?)

我胡亂地想著。從她的表情上我讀到了無法隱藏的不安的陰影。

“待會兒再彈鋼琴給我聽。”

聽了我的話,由裏繪微微地點了一下頭,露出了半邊的酒窩。

飯廳 (上午9點30分)

“做好了下午的準備嗎?”

這裏是位於塔一樓的飯廳。它有兩層樓高,是個寬敞的圓形大廳。和由裏繪在占據房間中央的大圓桌上吃完早餐後,我向倉本莊司問道。

穿著深灰色三件套的倉本剛剛給由裏繪倒了一杯咖啡:“是的。”他立刻回答,手裏拿著咖啡壺,畢恭畢敬地轉身面向我。

“副館的房間從一號房到三號房,一樓的三個房間已經準備好給客人用了。下午2點客人們到,3點在那邊的大廳用茶,5點半在這裏用晚餐……我打算和歷年一樣,您看可以嗎?”

“全權交給你了。”

“是。”

這是正如“彪形大漢”一詞所形容的那樣的男人,擁有健壯而寬闊的肩膀和高大的身材。梳成背頭的花白頭發、寬闊的四方額頭、如米粒般的小眼睛以及年久褪色的厚嘴唇。近60的他無論是什麽時候,你都無法在他布滿深深皺紋的蒼白的臉上看到一絲笑容。響亮的男中音也如同他的臉色一樣毫無感情,甚至有時讓人感到一絲寒意。

不過,正因為如此,他才與在今天的日本社會中幾乎已經成為死語的“管家”一詞相稱。尊重主人,從不違背主人的意志,默默地管理著主人家的事物,並且完全不帶入自己的感情——這是一種才能。他似乎生來就具有這種才能。

“對了,老爺。”倉本保持直立的姿勢說,“昨天晚上,老爺回到房間後,有一個電話打來。”

“哦,是找我的?”

“是的。不過對方說不需要特地叫您來接,所以我就問了他有什麽事情。”

“他怎麽說?”

“是……”倉本停頓了一下,“新村警官打來的。”

新村,是岡山縣警搜查一科的警部。去年,他負責調查在這個房子裏發生的事件。

“他說有個人今天可能要來這裏拜訪,”倉本淡淡地對疑惑不解的我報告說,“說是九州——大分縣警的朋友的弟弟。新村警官也說他是個奇怪的人。”

“他為什麽要來?”

“據說好像是對去年那件事感興趣。昨天突然去新村警官那裏,問了很多關於那件事的情況後,要了這邊的地址,說‘明天去拜訪一下吧’。新村警官說可能會給我們添麻煩,但因為是朋友的弟弟,又不能不幫忙,所以請我們原諒。”

“哦。”我給煙鬥點上火,問道,“他叫什麽?”

“說是叫島田。”

當然,這是個陌生的名字。我從未打算歡迎陌生的來訪者。否則,誰願意帶著這樣的面具隱居在這種偏僻且遠離人煙的山村呢?別說見過,連名字都沒聽過的人,還偏偏對去年的事件感興趣……

“怎麽辦,老爺?”

“打發他回家。”

“明白了!”

我和由裏繪一點都不想再回憶那件事了。這一年來,我們一直拼命努力從心裏抹去那個威脅著平靜生活的夜晚的記憶。

可是,即使沒有這個叫島田的來訪,恐怕至少今天也必須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了。9月28日。他們——大石源造、森滋彥、三田村則之來訪的這一天。

回廊 (上午9點55分)

我讓由裏繪推著從飯廳出來。

“回房間嗎?”

我搖了搖頭,說想去回廊轉一圈。

從鑲有玻璃的大窗戶可以看到的日本庭院式的中院,向右首方向走,我們進入了環繞塔四周的走廊。鋪設的灰色地毯上搖曳著明亮的陽光。在寬敞的庭院中央閃閃發光的橢圓形水池、白色砂石的小路、散布著褪了色的花叢……

過了窗戶後,右首出現一扇黑色的門——那是有著通往地下室的樓梯的房間。

我下意識地將目光從那扇通往令我厭惡的記憶的門上移開由——裏繪也一樣。

正在這時,門從另一邊打開了。輪椅上的我嚇得全身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