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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濤聲震耳欲聾。

那聲響宛如狂暴巨人的鼾聲,伴隨動搖人心的不安,將他們帶往更陰沉的思潮……

晚餐剛剛結束,十角形大廳一如往昔,晦暗中晃動看微弱的燈影。

“大家不覺得有點陰森森的嗎?”分發完餐後咖啡,阿嘉莎說道。

“大廳的墻壁看得人眼睛好不舒服。”

燈光映照下的十面白墻按理說,每一面墻壁都應該互以正確的一百四十四度角銜接,然而光線的明暗使塗面呈現不同的曲面與銳角交疊。由於中央的桌子頑強地維持整齊的十角形輪廓,因此,大廳外圍更加顯露出奇妙的歪曲。

“真的,讓人頭昏眼花。”凡斯按著充血的眼睛。

“早點睡,凡斯,你的臉色還不大好。”愛倫坡關心地勸說。

“還沒好?”阿嘉莎伸手摸凡斯的額頭。

“還在發燒。不行,凡斯,快去睡。”

“沒關系,現在才七點。”

“不行,這兒是無人島,又沒有醫生——萬一病勢加重就糟了。”“哦……”

“藥呢?吃了沒有?”

“睡覺前才吃,吃了會想睡覺。”

“現在吃了去睡,小心點總沒錯。”

“——我知道。”像挨母親責罵的小孩似的,凡斯沮喪地站起來。阿嘉莎到廚房拿了水壺和杯子交給他。

“那麽,我先告退。”說著,凡斯走向自己房間的門。這時——

“這麽早回房,誰知道在暗中搞什麽名堂。”低沉而險惡的聲音從卡口中泄出。凡斯停下扭轉門鎖的手,回頭迎著卡說:“我只是睡覺而已,卡。”“哼,我總覺得你在房裏拼命磨刀。”

“什麽?”凡斯的聲音帶著暴躁。

卡則嘲笑地報以冷哼:“我認為早上的殺人預告是你幹的。”“凡斯,別理他,快走吧!”艾勒裏說道。

“等等,艾勒裏。”這時,卡發出討好般的聲音說,“依據常理, 在這種情況下,凡斯應該最可疑。”

“是嗎?”

“想想看,多數人聚集在一個場所中,假如發生連環命案,聚會的招待者或主辦人多半脫不了嫌疑,不是主兇便是從犯。”

“那是在推理小說裏。”

“預告殺人的塑膠板正是推理小說中所謂‘道具’,我這樣推測有什麽不對?”卡說著,向凡斯努努嘴巴,“怎麽樣?招待先生。”

“別開玩笑。”凡斯腋下夾著水壺和杯子,氣得用力跺腳,“聽清楚,我可沒有招待各位。因為伯父買下這塊地,所以我才當了中介人。旅行的主辦人,應該是下任總編輯陸路……”

“沒錯,的確是陸路來找我商量。如果追根究底,積極進行這趟旅行的是我本人。”艾勒裏加強語氣,接著說,“若要懷疑凡斯,同樣的,我和陸路也有嫌疑,否則不合邏輯。”

“我不喜歡出了人命才大談邏輯的名偵探。”

艾勒裏滿臉驚訝地聳聳肩膀:“話說回來,招待者即兇手的模式太普遍了,不像名兇手的作風。若是我,在接受招待時就會好好利用機會……”“你們真是窮極無聊!”愛倫坡不耐煩地踩熄抽了一半的香煙吼著。

“什麽名偵探名兇手,你們連現實和小說都分不清?凡斯,別理這些神經病,快去睡吧!”

“神經病?”卡停下晃個不停的腳,用力頓足,“說清楚,什麽地方不正常?”

“難道我說錯了?你們總該有點常識。”愛倫坡板著臉,重新燃上一根香煙,“首先,你們的爭論毫無建設性。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聚在一起,難道彼此一點都不了解?假定卡所說凡斯是兇手,設下圈套等我們上鉤;也許艾勒裏和陸路是兇手,率先計劃這趟旅行,或者卡是兇手,伺機行動時正好碰上這次旅行。可能性太多了,一時也說不完。”“愛倫坡說的很有道埋。”阿嘉莎贊同說,“這樣爭論下去,不會有結果。”愛倫坡泰然吐出一口煙,說道:“你們根本已經認定早上那件事是殺人預告,這不是太可笑了嗎一群熱愛推理小說的人,抱著遊戲的心理聚集在這種曾經出事的地方,為的是什麽?為什麽不能把‘那件事’當成遊戲的一環呢?”於是——愛倫坡把白天在屋裏和凡斯的對話及所作的解釋,一五一十地告訴大家。

“就是這樣,愛倫坡學長。”陸路樂不可支地拍起手來。

“在咖啡裏加鹽。”艾勒裏兩手枕著頭,靠在椅兒背上,“如果真是在咖啡裏加鹽,我要向兇手脫帽致敬。”

“樂天派的蠢主意!”卡忿然起身,踩著浮躁的步伐回房去了。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後,凡斯啞著嗓子道過晚安也退出大廳。

“兇手究竟是誰,現在不是已經很好玩了嗎?”阿嘉莎向歐璐芝笑道。

“嗯——是呀!”歐璐芝仍低垂眼簾,小聲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