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深淵

我和孫六壬在西坪呆了幾個月,我實在是不願意帶著她下山,山上清靜,沒什麽人。她也鬧不出什麽大亂子。

不過一個尷尬的問題擺在我面前,西坪山上的那些村民都是和我認識的,他們看見我帶了個女孩住在山上,不多心才怪。一遇到我了,就詢問我是不是已經結婚。那個經常出來買菜的女孩是不是我媳婦。

我只能笑著給打發了,這種事沒法解釋,我要是解釋孫六壬不是我媳婦,他們更加好奇。

孫六壬倒是對這些事情沒什麽反應。我問過她一次,孫六壬跟我說,她的確不在意這個,因為她是不可能成家的,孫家到她這裏就絕嗣了,所以這種事情影響不到她的心情。

我問她為什麽,她對我說:“我不想她的後代跟自己的先輩一樣,過這種生不如死的生活。”

我看著孫六壬低落的樣子,也沒法勸她,誰不想做一個普通人,可偏偏她的命和我一樣,都他媽的太倒黴了。她比我還不如。

春節是王八和董玲上來陪我們過的,方濁也來了。王八現在對我沒有以前那麽小氣了,供著我和孫六壬的生活費,我伸手找他要錢,他也不吝嗇,估計是看見我和孫六壬在山上,也不可能有什麽花銷,就故作大方。

我這麽想,還是聽不好意思的,我總是惡意去揣測王八的友情。不過他是我的兄弟,他也不會計較這個。但是方濁完全變了,很沉悶,很少說話。我逗她玩,她也沒反應,我也懶得費神。姑娘長大了,心思就會多起來,她和王八也不親了。

大年三十晚上,我在門前放了幾個煙花,大家都沒興趣。我也懶得放了。

幾個人不怎麽高興,都是一副死相,拉長個臉。本來我想跟王八說說我當年和趙一二過年時候的窘迫,看樣子,還是別雪上加霜了。

終於熬到春節過完,金仲來了。我們六個人,一起到宜昌,在宜昌坐火車去貴陽,方濁回北京。

王八送我們到火車站,在告別的時候,我已經檢票進入通道了。

“瘋子。”我聽見王八在身後叫我。

我回過頭來,看見王八想說點什麽,於是向他點頭,等著他說話。

“沒什麽,”可是王八隨即搖搖頭,“保重。”

王八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情。我跟著金仲和孫六壬坐到候車室裏,腦袋裏無稽的想著。

到了貴陽,我們轉汽車去了凱裏,然後在凱裏住一晚,第二天又坐中巴車,向山裏去,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子上,我們包了一個小面包車,在坑坑窪窪的山路上行駛。最後才走到非常偏僻的山凹裏。

我們下了車,看見山凹裏有一排簡易的臨時板房。我環繞四周,目光盡頭,都看不到人戶。

板房裏的燈光很暗。等我們走近了,我就看到是點的蠟燭。看樣子這裏也沒電。用水倒是方便,靠著板房有一口井。板房旁邊對著一些破舊的機械。幾根粗大的鋼鐵柱子橫在地上。

屋裏的人聽見動靜,立即開們,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出來,比我想的年輕一些。

這個男人看見金仲之後,相互點點頭,然後目光就盯在我身上。

“徐雲風?”

我點頭。

“我姓侯。”男人向我伸出手,“候自建。”

我注意到老侯沒有跟孫六壬握手,他只對我感興趣,不過我早有心理準備,他當年是跟著孫拂塵在三峽做事的,孫拂塵一定是提到過我。否則金仲找到他,他也不會指名道姓的要見我。

沒有太多的客套,大家來這裏都是有目的性的,彼此都有數。‘

屋子裏光線昏暗,老侯是早就習慣了。我和金仲也不是很在意這些。嬌生慣養的孫六壬也不在意。

我們在屋子裏坐下,老侯給我們下方便吃了。然後才開始說話。

“她是孫拂塵的女兒。”我指著孫六壬介紹。

“誰?”老侯愣了一下,然後就明白了,“孫建國原來有這麽大個女兒。”

金仲和老侯已經認識,他本來話就不多,就一本正經的坐著。

“聽金師傅說孫建國失蹤了,我也找不到孫建國的下落。”老侯對我說,“不過你來,我是要帶你去看一個地方。我跟著孫建國做過事情,見到的事情也多,既然你找來了,也許我能幫到你點什麽?”

我笑著攤手,示意他說下去。

老侯就說起來,他是中南冶金的職工,專門搞勘測,在地上打井的,而且是打深井。他專業技術出眾,在九十年代初期,突然被臨時調動到三峽,跟著孫拂塵做事。孫拂塵指定一個地方,讓他打井,告訴他打多深。其實這些地方都不是在三峽的壩基上,全部是三峽壩址四周的山裏面找的地方。每個井打的也不深,最多兩百米,打完了就去下個地方。不知道孫拂塵打井到底為了什麽。孫拂塵交代他的事情都不困難,就是鉆井機械很難運送到打井的指定地點,讓老侯傷透了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