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重生(第2/4頁)

我問說:“你能否轉告相關人員,說我現在正要去病理部一趟?”

我聽得出來她在猶豫。這件差事顯然不在她的職掌範圍內。一般來講,公家單位的分工都很糟糕,相信我,我很清楚。

我說:“我不是當事人。我只是幫個忙而已,所以希望能夠快去快回。”

她說:“我會試試看。”

我放下話筒,撥打第二個電話號碼。他在響到第五聲的時候才接起電話。

“喂?”那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幾乎是怒氣沖沖。

我試著從背景的聲音猜測他在哪裏。看是在我家,還是他的公寓裏。

我說:“遜咖。”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

我特此警告了克拉布斯.葛雷夫。

我不知道他會做什麽,但是他應該會打開衛星定位追蹤器,看看我這個幽靈在哪裏。

我回到敞開的門前。在一片昏暗的臥室中,我只能看見她那被包在床單裏的身形。我突然有一種想要脫衣服,滑回床上,依偎在她身旁的沖動,但我壓抑住了。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其實不是因為荻雅娜,而是因為我自己。我輕輕關上臥室的門,然後離開。跟我來的時候一樣,樓梯間裏沒有任何人可以讓我打招呼。出去後在街上,也沒有半個人可以讓我友善地點頭致意。沒有人看著我,或者知道我的存在。現在我明白那種感覺是什麽了:我不存在。

該把我自己找回來了。

奧斯陸有許多山嵴斜坡,國立醫院就位於其中之一上面,是個可以俯瞰城裏的地方。醫院落成之前,那裏有一間小小的瘋人院──也就是後來所謂的精神病機構,接著被改稱療養院,最後變成精神科醫院。而且社會福斯也是在這過程中了解到一個事實:那新詞匯的涵義其實就是極其一般的精神錯亂問題。盡管有關當局想必認為社會福斯都是群有偏見的白癡,必須如此蒙騙他們,但我個人從來不了解這種文字遊戲。他們也許是對的,但是聽到待在玻璃隔間後面的女人對我說:“屍體在地下室,布拉特利。”我還是覺得很新鮮。

顯然,“屍體”這說法是極合理的。就算你這麽說,也沒人會覺得你冒犯了死者,或者也不會有人說“死者”一詞比“死人”更為恰當,甚至當你用“屍體”這個詞時,更不會被認為你把人貶低為一團心臟剛好不再跳動的肉。那又怎樣?也許這都是因為事實上屍體並不能自稱“弱勢族群”──畢竟,說來可悲,它們的數量可是比人還多咧。

她說:“從那邊的樓梯往下走。”一邊比給我看。“我會打電話到樓下,說你要過去。”

我依照指示走去。我的腳步聲在一道道白墻之間回響,除此之外,這裏可說是一片寂靜。到了樓下,我發現白色狹長走廊的另一頭站著一個身穿綠色醫院制服、一腳在門裏的人。他可能是個外科醫生,但是因為他的神態實在太過輕松,也或許是因為他的絡腮胡,讓我覺得他的階級比較低。

他大叫:“布拉特利?”聲音大到讓人覺得他好像有意要汙辱那些在這層樓長眠的人。回音在那條走廊的前後兩端傳來傳去,聽來令人感到不安。

我說:“我是。”我趕快跑到他那邊,以免我們倆還要繼續聽他大叫。

他幫我開著門,我走了進去。那是一個有一格格置物櫃的房間。那家夥走前頭,到了一個打開的置物櫃前。

他說:“克裏波打電話來說你要來領取蒙森兄弟的東西。”他的聲音還是有力到誇張的地步。

我點點頭。我的心跳比我期望的還快,但是沒有快到像我之前擔心的那樣。畢竟這是個關鍵的階段,我整個計劃裏比較弱的一環。

“你跟他們是什麽關系呢?”

我若無其事地說:“遠房表親。他們的至親要我來拿他們的衣服。只要衣服,不用拿貴重物品。”

我早就小心地構思出“至親”這一詞。也許這說法聽起來太過正式,但是因為我不知道蒙森兄弟是否已婚,也不知道他們父母是否健在,我必須選擇一個能夠包含所有可能狀況的措辭。

“為什麽蒙森太太不自己來拿呢?”醫院職員說,“反正她自己十二點也會來。”

我倒抽了一口氣。“我想看到那麽多血會讓她受不了。”

他咧嘴說:“那你就受得了?”

我簡單地回答:“是啊。”並且真心希望他別再問問題了。

職員聳聳肩,把夾著一張紙的寫字板遞過來給我。“在這裏簽名,確認你收到了。”

我先寫了一個潦草的R,一條波浪狀的線條往後拉,接著寫了一個也很潦草的B,最後在i上面加上一點。

他仔細檢視我的簽名。“你有帶身分證件嗎,布拉特利?”

這計劃就快穿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