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生殉死葬

蕭錯坐在書桌前,摩挲著從父親身上取出的那顆子彈,他盡量克制自己失去格格、豆豆和虎爾赤的悲傷,他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冷靜。老嘎烏是母親斯琴的遺物,一直戴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可為什麽兩人僅僅交換了幾個小時,格格就發生慘案了呢?兇手怎麽這麽快就知道老嘎烏戴在格格身上?

如果,兇手是為了搶老嘎烏而殺了格格,那他就是罪魁禍首。可老嘎烏被自己貼身戴了十五年,從未出事,也未發現裏面藏有什麽秘密物件,怎麽換到格格身上就出事了呢?

追其究竟,問題很可能出在母親斯琴身上。父親蕭明恒與池文青相知相戀了數年,蕭家祖父也已經認可,而蕭明恒也不是始亂終棄的人,為什麽野外考古歸來就娶了斯琴?而且是那麽的突然。蕭錯猜想,在那次野外考古,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讓父親有如此的轉變。

現在老嘎烏在狄康手上,自己又成了嫌疑人,再想去看,恐怕就難了。剛才何曉箏用電筒照樹枝時,蕭錯也順便查看過。蕭家後院荒廢多年,就連王媽也很少進去。是誰有這樣的功夫懸在半空,就能把罪證埋在地裏呢?現在對手竟反復出現在蕭家大院,可見自己的行動完全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蕭錯突然覺得自己是孤立無援,他真的希望父親能出現在他面前,哪怕只是站著,不說話,也是一種安慰。現在唯一能安慰他的,只有格格的老銀鎖。他從脖子上拿下,摸了又摸。兩個月前,他問格格,你要嫁給我嗎?她說,是,肯定,我要嫁給你,我想給你生十個孩子。他仿佛看到格格的微笑,甚至能感覺到格格此時就把臉貼在他的肩上。

他看著老銀鎖,拿出了琀蟬,準備軟化附著物,讓玉的毛細孔得到充分的舒張,將內部汙垢吐凈。因為琀蟬的復雜性,必須留有陰陽,也就是上半部保持古舊,下半部恢復元氣。

就在這時候,池文青來電話了,她在電話中提醒蕭錯,那只玉蟬千萬不能動。蕭錯忙問怎麽回事,池文青說,聽說將軍的妻子是個苗人,玉蟬裏的那個胎魘很可能是個蠱。蕭錯問她怎麽知道?池文青說,她去找了娜仁薩滿。據說,縣太爺就是拿了這只玉蟬,連死了幾房太太,那個老薩滿就是因為不能解咒,才被縣太爺砍了頭。

蕭錯說怎麽才能解?池文青說蠱不是她研究的課題,雖然也是遠古遺留的神秘文化,但和薩滿詛咒有所區別,她對此知之甚少。但娜仁薩滿說,見過胎魘的人,必死子喪妻。蕭錯不信這個,但想起格格慘死之前,確實引出了玉蟬裏的胎魘。

第二天一早,蕭錯便趕到殯儀館,隨行的還有何曉箏與狄康。狄康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巴圖老婆聽,巴圖老婆痛悔不已,如果當時就報案,也不會愚蠢到拋屍這一步。巴圖的老婆見了梅雅,跪在地上請罪,邊哭邊問梅雅,無論什麽要求,只要他們能做到的,該怎麽賠就怎麽賠。

梅雅說:“我什麽都不想要,我想要他活著。”

梅雅見到蕭錯,沒哭,顯得異常平靜,她對蕭錯說,昨天,豆豆的成績出來了,鋼琴小王子的證書也發下來了。蕭錯接過證書,心裏發疼。

豆豆的面容已經無法恢復,但梅雅還是親吻了豆豆,一直以來,豆豆都是她活下去的理由。豆豆送去火化,梅雅拉住蕭錯,她說:“能不能把豆豆葬在蕭老師身邊?他喜歡鋼琴。”蕭錯含著眼淚,點點頭。

蕭錯等人進了電梯,出了殯儀館。蕭錯望著那根矗立的煙筒,一股又一股的黑煙不時地冒出來。就像一道無形的空門,一道無人能夠回避的必經之門,眼看著一群又一群的人們擡著死者進去,一群又一群的人們捧著親人的骨灰盒出來。

出了電梯,何曉箏先看了看蕭錯,又看了看狄康,突然問道:“梅雅呢?”眾人急忙回頭,四周突然異常地安靜,讓他渾身漾起一種酥麻,身上不由自主地掠過一陣寒栗。蕭錯莫名其妙地預感到,將會有事發生。

“她在那兒!”

狄康看著樓頂,眼神中充滿驚恐。蕭錯還沒來及擡頭去看,只聽“轟”的一聲,震耳欲聾。蕭錯眼睛一閉,一股風掀起了他的頭發,他寧願相信,那只是一股風。就在他睜眼的一刹那,他看見了狄康怔怔地站在那兒,雙手平舉,想抱住什麽,卻什麽也沒抱住,手裏只扯下了一塊碎布。再看他腳下,躺著血淋淋的梅雅。

何曉箏急忙上前,一看便呼:“快叫救護車。”

只見梅雅雙眼圓睜,全身動彈不得,恐怕全身筋骨已經碎裂,鮮血一口一口地從嘴裏冒出,只能張嘴顫著喉嚨,發出一陣陣難以言表的呻吟聲,誰又能知道,那是怎樣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蕭錯一邊幫她擦血,一邊說:“梅雅,挺住,救護車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