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以命抵命

目前,肇事司機已經自首,並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作為一個事故科的處理人員,就可以抓起驚堂木,“啪”斷案了。何敬業叫蕭錯坐下說話,可蕭錯仍然固執地站著。不管你站著,還是坐著,這個案子還是要斷的。

於是,何敬業說:“從盤查的事故現場來看,蕭楚格當時是在行車道上被撞,屬違規在先。而肇事司機張友和,並沒有違章駕駛。另因當天霧大,有部分天災因素,現在肇事司機張友和已經自首,態度誠懇,根據國家有關法律規定,要從輕或減輕處罰。當然受害人死亡,司機是要承擔責任,應當賠償一些喪葬費、死亡補償費。此外,可以要求精神損害撫慰金。”

何敬業停下話,他想聽一下群眾的呼聲。顯然,作為群眾,蕭錯對這種處理意見,是極其不滿的,而且是怒氣沖天,他立刻朝何敬業身上摔了一句狠話:“照你這麽說,賠點錢就算了嗎?格格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誰殺了她,我都會要他以命抵命!”

何敬業知道,不說個明白理出來,蕭錯肯定不會罷休,一旦要鬧起來,剁了誰全家,那都是正常的。所以,不管蕭錯聽不聽,他都得接著說:“你要面對現實,要分清交通肇事罪與意外事故的界限。如果行為人主觀上具有過失,可以構成交通肇事罪;如果行為人,由於不能預見的原因引起交通事故,則不存在罪過,因而不能認定是犯罪。”

蕭錯盯著何敬業,左看右看,看了又看,他想發火,但他面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他忍住了,只是輕聲問道:“我現在不想跟您侃法律條款,我想知道您的『行為人』,指的是誰?”

“這個行為人,就是張友和。格格突然出現在行車道上,在這種情況下,張友和對她的死亡根本無法預見,也就不存在預見義務,主觀上不存在過失,也就不應對格格的死亡負刑事責任,怎麽能『以命抵命』呢?當然,張友和所交代的肇事過程,是否屬實,我們還要等法醫死亡分析報告出來,才能最後定局,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何敬業在說這些話時,他並不清楚,在這個車禍的背後,在這個“當然”後面,還會隱藏著什麽。

“何警官,我想看看那輛車。”蕭錯雖然生猛,但畢竟還是個理智之人,一旦挺過悲傷後,頭腦便會逐漸清醒下來。蕭錯提出要去看車,明擺著準備對格格的死亡,插一杠子。他始終認為,雖然有司機自首,但這依然是一個撲朔迷離的事件。

人家既然這麽要求了,何敬業自然也會賣個面子給他,應聲說道:“我帶你去看。”

於是,蕭錯、狄清與何敬業一起走到了交警大隊後院。蕭錯無法想象,是一輛什麽樣的車,將格格粉身碎骨。當他看到肇事車輛的時候,它已經靜靜地停在交警隊的院子裏。從任何一個角度去看,這輛車都和格格無冤無仇。

其實,有時候,人多長個心眼的確是件好事。就在蕭錯剛剛靠近大貨車時,車輪底下便伸出兩條人腿,蕭錯暗自心驚,不由得往後一閃……

那雙人腿是何曉箏的,她躺在車底,整整四小時。蕭錯很奇怪,檢驗車輛自然有專業人員,何曉箏是個研究屍體的法醫,鉆到車底做什麽?見此場景,狄清感到這其間可能有些門道。何曉箏從車底出來,摘掉手套,用眼神和未來的嫂子狄清打了個招呼後,走到何敬業面前,很肯定地說了一句話:“張友和在撒謊!”

何敬業一聽,勃然大怒,難道自己被張友和耍了?何敬業不是三歲小孩,幾十年的交警生涯,絕不是白混的,他從不相信任何人的空口白話,包括何曉箏在內。父女倆再次面臨的不是二次戰役,而是赤壁之戰。一位著名歷史學家說,赤壁之戰是被進攻的打敗了進攻的,哀兵打敗了驕兵,年輕人打敗了老頭子。歷史會不會在何敬業父女身上重演勝局,那就要看何曉箏所掌握的證據,夠不夠鐵。

何曉箏對大家說:“我在車底盤下,確實發現了一些新的刮痕,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了皮肉毛發的證據。在車輪胎裏,我采集了一些褐色物質,經確認是血。這些血液樣本,經檢驗是死者蕭楚格的。同時也證明了,張友和駕駛的這輛大貨車,確實碾過蕭楚格的身體。但是,當我檢查車輛外殼時,我的發現,卻跟張友和的陳述有著天壤之別。”

“天壤之別?”眾人目瞪口呆。

何曉箏繼續說道:“根據張友和的供詞,他意外撞死蕭楚格。然而,我對車子進行例行檢查後,並沒有發現車撞傷蕭楚格的證據。車子外殼沒有損傷,沒有頭發,沒有纖維,更沒有針織物的痕跡。車的外觀也沒有任何破壞,這些證據說明了,這輛車根本沒有撞上蕭楚格。這使我更加確定:蕭楚格的死,不是一個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