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三個月後 48(第2/3頁)

加百列擡起頭,看著窗外。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雨終於停了。他一邊收拾工作間,一邊聽著康沃爾郡電台的天氣預報。傍晚之前不會有雨,偶爾會天晴,氣溫在二月的康沃爾海岸也算正常。雖然左臂剛剛傷愈,但他覺得,在水上待幾個小時或許有助於恢復健康。

他穿上一件黃色的防水外套,走進廚房,給自己做了幾個三明治,往保溫瓶裏倒滿了熱咖啡。過了一會兒,他解開雙桅帆船的纜繩,將船開出納瓦斯港的碼頭,向赫爾福德河駛去。西北方吹來陣陣涼風,明媚的陽光在水波上灑下點點碎金,岸邊聳立著一座座青山。加百列鎖死船舵,升起主帆和三角帆,關掉發動機,任憑小船在風中自由飄蕩。

很快,風停了,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等他閉上眼睛肆意神遊的時候,不一會兒又會起風。不過此時此刻,他倒樂得清閑,可以用心感受腳下的船在水面上悠悠浮沉,無需忍受幾個月前所受的皮肉之苦。有幾天晚上,當他躺在床上,備感孤苦之時,他不明白自己怎麽能在奧托·格斯勒給他帶來的奇恥大辱中苟且偷生。意志不堅的時候,他曾想過主動向媒體曝光此事,寫一本書揭露格斯勒的黑幕,但他知道格斯勒還是會像原來那樣,躲在銀行保密法的保護傘之下。到時候在世人眼裏,加百列只不過是那個神秘的世界造就出來的又一個難民而已,他所鼓吹的,不過是站不住腳的陰謀論。

小船駛近巨巖時,他看了看天空,發現西面水域上空正風起雲湧。他放下舷梯,打開航海無線電。風暴正在逼近,暴雨將至,海水水位將急劇上升。他回到駕駛室,掌舵起航,升起尾帆,小船很快加速了。

等他駛入赫爾福德河口時,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加百列套上防水外套的兜帽,降下尾帆、三角帆和主帆,打開發動機,駕著小船溯河而上。一群覓食的海鷗在他頭頂上方盤旋。加百列把他做的第二份三明治撕成小塊,扔到水面上。

他穿過古老的牡蠣養殖場,繞過岬角,徑直駛入幽深寂靜的潮灘。經過一片樹叢,別墅的屋頂映入眼簾。小船漸漸駛近岸邊,他看見有個人站在碼頭上,雙手插在口袋裏,衣領高高豎起,以遮蔽風雨。加百列放下舷梯,隨手抓起一副蔡司雙筒望遠鏡向那個人瞭望,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望遠鏡——已經不需要再細看了。

阿裏·沙姆龍坐在廚房的小桌子邊,加百列在灶台邊煮咖啡。

“你的臉正在復原。”

“你還是以前比較會說謊。”

“浮腫的地方總會消失的。你還記得巴魯赫嗎?我們把他從黎巴嫩真主黨手裏救出來時,他已經被打得不成人樣了。但是才過幾個月,他的相貌就復原了。”

“巴魯赫本來就長得醜。”

“這倒是沒錯。你以前還挺俊的。要是我被打的話,我倒是無所謂,說不定還能美容呢。”

“你要是想挨打,我肯定能給你找幾個迫不及待的志願者。”

沙姆龍扮了個鬼臉。有那麽一刻,他臉上疲憊的老態似乎不那麽明顯了,倒是有種三十年前的風範,那時候的他更像個土生土長的以色列戰士,正是這樣一個戰士千方百計地將加百列從貝紮雷藝術設計學院的樂園裏拉了出來。

“等我收拾他們的時候,他們的樣子會比你還慘的。”

加百列坐下來,倒了兩杯咖啡。

“機構那邊瞞住了嗎?”

“掃羅王大道有一些傳言,說最近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人員調動,機構在威尼斯和維也納也花了一筆錢,但原因不明。這些傳言不知怎的傳到了總理的耳朵裏。”

“他知道了嗎?”

“他懷疑是我們幹的好事,不過他還挺高興的。他說如果這是真的,我們不用告訴他。”

“那些畫呢?”

“我們現在正在和一些藝術品歸還機構及美國司法部秘密合作。你從羅爾夫的保險櫃裏找到的十六幅畫當中,有九幅已經還給了失主的合法繼承人,包括朱利安老爸的那幅畫。”

“其他的呢?”

“按照羅爾夫的遺願,它們會放在以色列博物館裏,直到找到合法的所有人。要是找不到合法所有人,它們就會永遠掛在那裏。”

“安娜怎麽樣了?”

“派去保護她的安保小組還沒走。拉米快要瘋了,他說只要可以遠離她那堆雞毛蒜皮的瑣事,他什麽事情都肯做。他已經準備好去加沙巡邏了。”

“她有沒有受到威脅?”

“還沒有。”

“我們應該保護她多久?”

“你想多久就多久,這是你的行動,你自己決定。”

“至少一年吧。”

“行。”

沙姆龍又倒了杯咖啡,點了支劣質的土耳其香煙:“她下周會來英格蘭,你知道的。到時候她會在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演出,這是她巡演的最後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