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考驗 13

阿姆斯特丹

三小時後,一位纖瘦的青年女性走出紅燈區的一間酒吧,沿著窄巷快步走著。她叫英奇·範德·霍夫,黑皮裙,黑緊身褲,黑皮夾克,一雙靴子哢噠哢噠地敲打著小巷的磚地。一層薄霧之中,舊城區的街道依然昏暗。她擡頭看天。霧水裏有鹹味,那是來自北海的氣味。她走過兩個男人,一個醉鬼,一個毒品販子。她低下頭,繼續走。她的老板不願意讓她淩晨時分步行回家,不過經過漫長的一晚,為無數人伺候過酒水,抵擋過眾多喝醉的顧客,能夠獨處幾分鐘,感覺的確很好。

突然間她感到非常累。她需要睡覺。她想:其實我真的需要抽上一口兒。但願蕾拉今晚能弄得到。

蕾拉……她喜歡這名字。她愛她的一切。她們是兩周前在酒吧認識的。當時蕾拉已經連續三天來酒吧了,每次都是一個人。她會逗留一個小時,幹一杯杜松子酒,一杯高勝啤酒,吸幾輪大麻,聽聽音樂。每次英奇來到她的桌前,都能感到這女孩的眼睛在盯著她。英奇必須承認她喜歡這個人。她是位魅力驚人的女性,有一頭烏亮的頭發,一雙棕色的大眼睛。最終,在第三個晚上,英奇向她自我介紹,她們聊了起來。蕾拉說她的父親是個商人,她自己四海為家,在世界各地都生活過。她在巴黎讀書,剛剛辦了一年的休學,就為了旅行和體驗生活。她說阿姆斯特丹對她富有魔力。如畫的運河,山形的屋舍,花園和博物館。她想住上幾個月,好好熟悉一下這地方。

“你住在哪裏?”英奇曾問她。

“在南阿姆斯特丹的一家青年旅社。可怕的地方。你住哪裏?”

“阿姆斯托河上,一條船屋裏。”

“船屋?太棒了!”

“船是我哥哥的,他要在鹿特丹住幾個月,做一個挺大的建築項目。”

“能不能讓我在船上陪你住兩天?”

“我請你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可不想回了家守著一個空蕩蕩的地方。”

黎明開始降臨在河面上,破曉的光點亮了停在碼頭邊的一艘艘船屋。英奇沿著碼頭走過不長的一段路,接著踏上了自己的甲板。窗簾合著。她穿過甲板,走進船屋的客廳。她認為蕾拉應該熟睡在床上,卻發現她站在爐台邊做咖啡。她身邊的腳下放著一只公文箱。英奇關上門,努力掩飾著失望。

“昨晚你上班的時候,我打電話給我巴黎的哥哥了。”蕾拉說道,“我父親病得厲害。我必須馬上隨我母親回家。對不起,英奇。”

“你要去多久?”

“一周,最多兩周。”

“你還回來嗎?”

“我當然還要回來!”她吻了英奇的臉頰,又遞給她一杯咖啡,“我的航班還有兩小時起飛。坐下。我要和你說點事。”

她們坐在了客廳裏。蕾拉說道:“我有個朋友明天要來阿姆斯特丹。他名叫保羅,法國人。在他找到自己的住處之前,不知道能不能讓他在這裏住兩天。”

“蕾拉,我不……”

“他是個好男人,英奇。他不會對你有什麽企圖的,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的話。”

“我知道怎麽照顧自己。”

“那你能讓保羅在這兒住幾天嗎?”

“幾天是多久?”

“一周,也許。”

“那我有什麽回報嗎?”

蕾拉伸手從口袋裏帶出一小包白色粉末,用大拇指和食指鉗著,舉在面前。

英奇伸手一把從她手上抓過來:“蕾拉,你是天使!”

“我知道。”

英奇回到自己臥室,拉開衣櫥的第一個抽屜。裏面有她的全套家夥:一包針筒,蠟燭,勺子,一段捆紮手臂用的橡膠帶。她趁蕾拉收拾行李的時候加熱毒品。接著她將毒品裝進針筒,小心地將針頭刺入左臂的一道靜脈裏。

—眨眼工夫,她的全身沉浸在一陣極其欣快的麻木之中。在她失去知覺之前,她記得的最後一樣東西是蕾拉的面孔,那是她最美的情人。只見她悄步滑出大門,飄飄忽忽走上了船屋的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