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5頁)

他朝房子四下看了看。這是最後一間屋,也是最好的一間,是村長住的。屋裏有張床,床上罩著床罩,不過上面沒有人。毯子被掀在了一邊。

屋裏還有個壁爐,裏面還有些余燼,從夜視鏡裏看去,閃著刺眼的白光。屋裏有一把大扶手椅。木頭做的。一名老者坐在椅子上,看著他。他們對視了幾秒。老人說話了,非常地鎮定。

“你可以開槍打我。我老了,我的時候到了。”他說的是索馬裏語。但追蹤者懂阿拉伯語,也能聽懂。他用阿拉伯語回答道:

“我不想開槍打你,酋長。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老人毫無畏懼地凝視著他。顯然他看見的是一個怪物,穿著沙漠迷彩服,還有青蛙一樣的眼睛。

“你是卡菲勒,可你會說《古蘭經》的語言。”

“是的,我在找一個人,一個非常壞的人。他殺了很多人,包括穆斯林、婦女,甚至孩子。”

“我見過他嗎?”

“你見過他,酋長。他就在這。他的眼睛——”老人肯定從來沒有見過琥珀,“顏色就像新采的蜂蜜。”

“啊——”老人鄙夷地搖了搖手,就像是要攆開他不喜歡的東西,“他穿著女人的衣服跑了。”

有那麽一瞬,失望如同一記重拳,擊中了追蹤者。逃跑了。他裹了一身波卡[65]藏在沙漠裏,肯定找不到。忽然,他注意到老人的目光掃了一下上面,追蹤者立刻明白了。

村裏的女人用井水洗衣服時,不會晾在院子裏。院子裏養著羊,會去吃駱駝刺,那會把衣服刮成碎片。所以她們在屋子的平頂上搭了個晾衣架。

追蹤者穿過屋子,走出房門。房子側面有一截向上的樓梯。他把M4靠在墻上,拔出手槍。他穿著防滑傘兵靴,上台階的時候一點聲音也沒有。追蹤者爬上房頂,四下觀察。一共有六個晾衣架。

晦暗之中,他仔細看著所有的東西。女人的波卡、男人的頭巾搭在兩根支架上晾著。有個人在動,他又高又瘦,穿著白色的巴基斯坦長燈籠褲。追蹤者能看見他的腦袋和濃密的胡子。這時候,忽然發生了三件事,速度之快險些要了追蹤者的命。

一輪滿月最終從雲朵後面冒了出來,亮得令人炫目。追蹤者的視力瞬間就毀了——光線經夜視鏡聚集之後,使他短暫失明。

面前的男人朝他沖過來,追蹤者扯掉夜視鏡,舉起自己的十三發裝勃朗寧手槍。襲擊他的人右手高舉,手裏握著的東西閃著寒光。

追蹤者扣下布朗寧的扳機,撞針向前撞去——槍膛裏是空的!啞火了!他又摳了一下,還是空的!太罕見了,不過還是有這個可能。他知道自己的彈夾是滿的,但槍膛裏沒有。

他用空著的左手抓住一條棉紗籠,團成一團朝砍下的刀鋒扔過去。刀碰到了揮舞開來的棉布,纏到了一起,砍在追蹤者肩膀上的時候,已經沒有那麽鋒利了。追蹤者右手扔掉勃朗寧手槍,從大腿右側的刀鞘裏抽出美國海軍陸戰隊用的戰術匕首——這差不多是他從倫敦帶來的唯一還在身邊的裝備了。

絡腮胡子的男人用的不是也門雙刃彎刀,那種刀比較短,有弧度,主體部分都是裝飾。他用的是索馬裏短刀,一種刀口鋒利的大匕首,只有索馬裏人才用。這種刀兩下就能砍斷一只胳膊。刀尖非常銳利,一下就能從前到後捅穿人體。

襲擊他的人改變了刀的握法,就像街頭混混一樣,手腕擰動,把刀刃放低,準備向上挑刺。追蹤者的視力恢復了,他注意到面前的這個男人光著腳,這會讓人在黏土做的屋頂上站得更穩。不過追蹤者自己穿著膠底防滑傘兵靴,不會輸給他。

很快,索馬裏短刀發動了第二次攻擊——從左側下部,朝追蹤者的腹部襲來。不過這正是他所希望的,他用自己的左手迎上對方的手腕,抓住了它,刀尖離自己的身體只有三英寸遠。他感覺到對方也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

傳教士比他小十二歲,一直像苦行僧一樣在山區生活。如果比蠻力的話,傳教士會贏。索馬裏短刀的刀尖又向追蹤者的上腹部靠近了一英寸。追蹤者想起了他在布拉格堡傘兵課程的教官,他除了教高空速降跳傘外,還有豐富的戰鬥經驗。

有一次在士官俱樂部,他喝了兩三杯啤酒,士官跟他說過,“蘇伊士運河以東、的黎波裏以南地區的人都不太會打架。他們只會用刀,不知道怎麽用頭和鼻梁。”

追蹤者把頭向後仰,然後猛地向前撞去。前額疼了一下,他知道那會腫個包,不過他聽到了另外那個人的鼻梁碎裂的聲音。

追蹤者掙脫抓著他手腕的那只手,騰出手來向後掣肘,然後猛地向前揮出。戰術匕首幹凈利索地插進對手的身體左側,就在第五和第六根肋骨之間,正中心臟。那雙充滿仇恨的琥珀色眼睛就在追蹤者的眼前,離他只有幾英寸遠。生命之光逐漸暗淡下來,臉上只留下他難以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