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道 二 琥珀(第3/13頁)

靠著工地沒別的好處,除了吃塵土就是享受噪音,味覺聽覺雙重盛宴,姜湖按了按耳朵,皺起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建築工地,低聲嘀咕了一句:“怎麽這麽亂?”

這句話立刻提醒了沈夜熙,當年那個琥珀殺手雖然明明就是一個變態神經病,卻老以為自己是什麽狗屁藝術家,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應該會希望把他的收藏品放在一個人跡罕至、一般人不會打擾的地方。

他腦子裏突然閃現了一個不大好的設想,臉色變了變,立刻掏出電話打給安怡寧:“怡寧,你們倆馬上把最近半年以來報失蹤立案的人匯總一下,全部納入考慮範圍,這地方應該是兇手廢棄的一個窩,近期肯定還有其他受害者!”

姜湖多看了沈夜熙一眼,多少驚詫於他的敏銳,重案組的每一個人都是各自領域裏的精英,而他們被沈夜熙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在姜湖看來不可思議的團隊,這個男人就像一把尖刀,身上有種不顧一切的強大和銳利,仿佛跟著他,就能劈開一切黑夜。

進了倉庫,現場勘探和證物整理正在進行,裝在大玻璃缸子裏的屍體還沒有動,張法醫在旁邊等著沈夜熙,透過玻璃罩子,觀察著屍體。

張法醫鬢角的頭發已經花白了,瞥了一眼姜湖,挺自來熟:“小夥子,新來的呀?”

姜湖點點頭。

張法醫見他臉色平平淡淡的沒什麽反應,還以為是這年輕人淡定,於是更加贊賞了:“行啊小夥子,新來的就能跟著沈隊進這樣的犯罪現場,看你也沒什麽不良反應,心理素質不錯。”

姜湖頗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張法醫順口打開了話匣子:“前幾年抓那個吳琚的時候,就是我驗的屍,還以為槍斃了那個神經病就沒事了呢,你看看,才幾年,又來這麽一位,我就不明白了,這變態還傳染怎麽的?”

姜湖想,老讓人家老大爺一個人說,自己不言聲,也挺不禮貌的,可是接話他又不知道接什麽,對方明顯在自說自話,於是他想了想,搜腸刮肚出那麽一句:“那個……後浪推前浪吧?”

張法醫讓他逗樂了:“還真是,前浪也已經死在沙灘上了——小夥子挺幽默。別說,你年紀輕輕的,還真有點泰山崩於前而神不動意思,以後好好跟你們沈隊學,將來有前途。”

姜湖的漢語水平只限於現代漢語的日常對話和一些他本人專業領域裏的詞匯,一般特別常用、全中國人民沒有誰不知道的那種四字成語,也能湊合著一知半解,可是至於什麽歇後語、古人言的,他基本上是一竅不通的。

“泰山崩於前而神不動”,他把這句話在心裏好好念叨了兩句,依著張法醫上下文的意思,應該是誇他鎮定,可是單聽著這句話,又有點像……有點像罵他反應遲鈍。

姜湖弄不清自己應該謙虛還是裝傻,於是有點為難地看看老法醫:“謝謝您,不過泰山在我面前崩了的話,如果我不動,那可能是暈過去了。”

張法醫捧著肚子笑,覺得這帶著黑框眼鏡的小青年蔫巴巴的,還挺逗,尤其是以那種特別的、慢悠悠的腔調說話,特別適合上“三句半”裏敲鑼邊兒。

沈夜熙耳朵好,一字不漏地全聽見了,他回過頭來看了姜湖一眼,那眼神離老遠都能讓人感受到沈隊後悔把他帶出來的痛心疾首——這貨純粹是現眼來的吧?

沈夜熙招招手,叫狗一樣地把姜湖叫了過去,輕輕地敲敲大玻璃缸:“怎麽樣,你有什麽感受麽?”

姜湖沒想到他又問自己的看法,愣了一下。隨後,他推推眼鏡擡起了頭,看著浮在福爾馬林裏的女屍。

姜湖盯著她看了良久,才閉上眼晃晃腦袋,像是要把什麽東西從腦子裏晃出去,沈夜熙:“怎麽樣?”

姜湖皺皺眉:“我記得三年前的琥珀殺手的案子,受害人都是在活著的時候被剖開肚子的,所以表情都很驚恐。”

“你知道吳琚案的細節。”沈夜熙語氣平淡地反問。

“研究過一點。”

沈夜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後順著姜湖的目光擡起眼,那些女屍的面部盡管已經不大容易分辨,可仔細看,還是依稀能辨認出那種平和靜謐的表情,好像她們只是睡著了。

琥珀殺手之聳人聽聞,其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生剖人腹的殘忍行為,那人收藏的就是這麽一種極端驚恐的表情,當時的犯罪心理學家給出的解釋是,受害者的驚恐能給他以一種強大和有力的自我滿足感,可是這個……

就在沈夜熙和姜湖面對著一堆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屍體面面相覷地時候,盛遙和蘇君子剛從監獄裏盤問了一圈出來,聽說這位吳琚先生生前還挺有人緣,真有那麽幾個怪胎在他等死期間看過他,還送過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