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夢中身 章節五 夢中身(第2/3頁)

她的笑容有些無奈。袁昇忽然發現,這女郎的雙眸其實很迷人。

“還有啊,我總覺得,”她猶豫了一下,緩緩道,“西雲寺的怪案,似乎了斷得太順暢了一些。”

“太順暢了些?”

“我也說不出有什麽古怪,”女郎幽幽嘆了口氣,“還是說昨晚我做的那個怪夢吧,我夢見你去了一個很大的寺廟,看到一幅很大的壁畫,並且有鬼怪從壁畫上跳下來殺人,但最終你抓到了那壞人……是的,你做的這些事,我早就夢到過了,這到底是為什麽?”

袁昇一愣,苦笑道:“你說的這些,恰與我們大唐‘莊周夢蝶’的故事一樣。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飛來飛去挺自在,醒來後不知道是自己夢見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變成了自己。”

“有趣得很!”黛綺的眼睛更加明亮起來,“但我居然能夢到你做的一切,這比‘莊周夢蝶’要復雜多了。這是怎麽回事?我們波斯人有個‘夢妖’的傳說——夢妖,就是夢的妖怪,會把人吃進夢裏面。難道說,你一直活在我的夢境裏面?”

不知怎的,望見黛綺那雙波光閃閃的明眸,袁昇的心也陡然一沉。確實非常古怪,是黛綺做夢預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還是自己侵入了黛綺的夢境?若說是“夢中身”那等魘咒,但黛綺是何時被人下的咒?

他正待說什麽,忽見門外跌跌撞撞跑進來一人,正是吳六郎。

“袁公子,大事不好了,莫迪羅……啊,不,那個檀豐,又在白日裏消失了。”

“怎麽回事?”袁昇驚道,“他中了我的縛鬼訣,七十二個時辰內決計無法施展妖法巫術的。”

“不見了,就那麽在大牢裏白日消失了。”吳六郎臉色煞白,“跟見了鬼一般。”

急匆匆和吳六郎趕到了金吾衛的大牢,迎面便碰見了滿臉無奈的老爹,袁昇忙問:“到底是出了何事?”

袁懷玉只是沉沉嘆了口氣,招了昨晚當值的獄卒吳春和許四過來。

“小的吳春和許四那晚當值,聽到六賴子大喊大叫,就跑過來了……真的,就這樣,這家夥拉著自己結的繩子,就這樣逃了。”

聽獄卒吳春復述了案情,袁昇登覺腦袋發漲,怎麽又是用“繩技”的幻術,連當值的獄卒、同牢叫六賴子的犯人都一模一樣?

一行人到了檀豐逃脫的牢房,果然還是那間屋子,房梁當中還懸著那根繩子,囚衣撕扯後結成的繩子。

一種詭異的眩暈感驀地襲來,袁昇默然片刻,才緩緩問:“你們趕來時,那犯人已爬到了何處?”

“爬到繩子的中上部了,我們趕來後就大聲呵斥,那家夥一伸手,就抓住了房梁,繼續向上爬!”

“你們趕來後,六賴子想必一定在大喊大叫吧?”

“正是正是,小的們厲聲喝止,那賊犯哪裏肯停……那家夥簡直就是一道影子……”

袁昇仰頭望著房梁,朗聲道:“父親大人,若小子推斷不錯,屋頂全無破洞,梁上也沒有腳印和手抓之痕……這要犯精通的是一種波斯幻術,繩技。那人先迷惑了六賴子,又繼續迷惑了兩位獄卒……待獄卒打開牢門沖入,他則大搖大擺地離開。”

等等,哪裏不對?

袁昇忽然生出一陣徹骨的寒意。是的,他說的話、聽的話、看到的景象,都是曾經經歷過的——眼前的一切,都與幾日前,他偵破莫迪羅以幻術越獄的情形幾乎一般無二。

怎麽回事,難道自己在做夢?

接著他便看到,老爹袁懷玉揮手命一名衙役過去試試。那衙役拉住繩子便待攀爬,但稍一用力,繩子便斷了。

“吳六郎!”袁昇再也忍耐不住,大喝起來。

吳六郎急忙閃了過來,一臉懵懂。

袁昇緊盯著他的臉,沉聲問:“這檀豐已是第二次被抓了,前番他易容成莫迪羅,便以繩技逃脫,這次為何又讓他故技重施逃掉?”

“公子說笑了。”吳六郎滿臉驚詫,“這等以幻術逃脫的怪事,咱們可是頭次見到。”

“胡說!”

袁昇大喝起來:“前番被抓的莫迪羅就是這樣逃遁的,你們速去查閱卷宗。”

“哪用查閱卷宗啊,就是頭一次。”獄卒們和金吾衛們都大笑起來,“公子莫不是在做夢?”

袁懷玉不得不咳嗽一聲:“昇兒,你怎麽了,中邪了嗎?”

盯著老爹滿是關切的目光,袁昇更覺頭大如鬥,莫非我真的在做夢,莫非我一直在夢中和現實世界的顛倒中嗎?

他苦笑了一聲:“父親大人,我有些困倦,暫且告退。”踉踉蹌蹌地便向外走。

忽聽獄卒吳春喊道:“袁公子,那到底什麽是仙術,給我們露一手吧!”

恍惚中,眾獄卒和捕快紛紛叫好。

袁昇下意識地抓起了那半截繩子,想運起畫龍術拋出去,但猛然想到,這情形也跟上一次全然相同啊,霎時間心情全無,就這樣拖著那繩子,茫然出了金吾衛的大獄。